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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三世,十里桃花【全本精校】(27)

作者:唐七公子

天色渐暗,山路不好走,我留他在山上住一夜。奈何大师兄知晓有个断袖上山来拐我,竟生生将他打出了山门。

我钦佩离镜的好胆色,被大师兄那么一顿好打,也并不放弃。隔三岔五便派他的坐骑火麒麟送来一些伤情的酸诗。始时写的是“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三五日后便是“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再三五日又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因写这些诗的纸张点火好使,分管灶台的十三师兄便一一将它们搜罗去,做了点火的引子。我也拼死保卫过,奈何他一句“你终日在山上不事生产,只空等着吃饭,此番好不容易有点废纸进账,却这般小气”,便霎时让我没了言语。

那时我正年少,虽日日与男子们混在一处,总还有些少女情怀。纵然不曾回过离镜只言片语,他却好耐性,日日将那火麒麟遣来送信。

我有些被他打动。

一日,火麒麟送来两句诗,叫作“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我饱受惊吓,以为此乃遗书,他像是个要去寻短见的形容。惊慌中立刻坐了火麒麟,要潜去大紫明宫规劝他。火麒麟却将我径直带到山下一处洞府。

那洞是个天然的,收拾得很齐整,离镜歪在一张石榻上。我不知他是死是活,只觉天都塌下来一半,跳下火麒麟便去摇他。摇啊摇啊摇啊摇,他却始终不醒。我无法,只得祭出法器来,电闪雷鸣狂风过,一一地试过了,他却还是不醒。火麒麟看不下去,提点道:“那法器打在身上只是肉疼,上仙不妨刺激刺激殿下脆弱的心肝儿,许就醒转过来了。”

于是我便说了,说了那句话。

“你醒过来吧,我应了你就是。”

他果然睁开了眼睛,虽被我手中绸扇蹂躏得甚惨烈,却是眉开眼笑,道:“阿音,应了我便不能反悔,将我扶一扶,我被你那法器打得,骨头要散了。”

我始知这是个计谋。

后来大哥告诉我,风月里的计谋不算计谋,情趣罢了。风月里的情趣也不算情趣,计谋罢了。经过一番情伤后,我以为甚有理。堪堪彼时,却并未悟到其中三味。

离镜将寝殿中的夫人散尽,我便同他在一处了。正逢人间四月,山上的桃花刚刚盛开。离镜因已得手,不再送酸诗上来。大师兄却以为他终于耗尽耐性,十分开心。我们的仙修课业也托福减了不少,大家都很开心。

离镜因对大师兄那顿好打仍心有戚戚焉,虽住在山脚下,也不敢再到山上来。故而,每日我课业修毕,到墨渊洞前报告完了,还要收拾收拾下山,与他幽一幽会。日子过得疲于奔命。

离镜不愧是花丛里一路蹚过来的,十分懂得拿人软肋,讨人欢心。现今还记得,他送过我许多小巧的玩意儿。莎草编的蛐蛐儿,翠竹做的短笛,全是亲力亲为,颇为讨喜。固然不值钱这一点,让人微有遗憾。

他还送过我一回黄瓜藤子上结的黄瓜花。在大紫明宫时,胭脂与我说过,她这哥哥自小便有一种眼病,分不清黄色和紫色。在他看来,黄色和紫色乃是同一种颜色,而这种颜色却是正常人无法理解的奇异颜色。送我那朵黄瓜花时,他显然以为此花乃绝世名花。我不与他计较,黄瓜花好歹也是朵花。于是将它晾干了,夹在一本道法书里珍藏起来。

我伤情之后,不再回忆当年与离镜情投意合的一段时光。的确也过了这许多年,此间的种种细节,不太记得清了。便从玄女登场这段接下去。

玄女是大嫂未书娘家最小的一个妹妹。大嫂嫁过来时,她还是襁褓中的一名婴孩。因当年大嫂出嫁时,娘家出了些事故,玄女便自小由大哥大嫂抚养,与我玩在一处。

玄女也是个美人,不知怎的,却偏偏喜欢我的样貌。尚在总角之时,便整日在我耳边念叨,想要一副与我同模样的面孔。我被她念叨几百年,听得辛苦。因知晓折颜有个易容换颜的好本事,有一年她生辰,便特地赶去十里桃林搬来折颜,请他施了这项法术,将她变得同我像了七八分。玄女遂了心愿,甚欢喜。我得了清净,也甚欢喜。如此皆大欢喜。

然不几日,却发现弊病。不是说折颜这项法术施得不好,只是我这厢,瞧着个同自己差不多的脸整日在眼前晃来晃去,未免头晕,是以渐渐便将玄女疏远了,只同四哥成日混在一起。

后来玄女长成个姑娘,回了她阿爹阿娘家,我与她就更无甚交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