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个未来的夫君夜华,我遗憾自己没能在最好的年华里遇上他。
从云蒸霞蔚的西海腾云上九重天,因途中从云头上栽下来一回,将一身上下搞得很狼狈,过南天门时,便被守门的两个天将客气地拦了一拦。
我这身行头细究起来的确失礼,大大地折了青丘的威仪,见夜华的一颗心又迫切,不得已只得再将折颜的名头祭一祭,假称是他座下的仙使,奉他的命来拜望天庭的太子殿下夜华君。
这一对天将处事很谨慎,客客气气地将我让到一旁等着,自去洗梧宫通报了。我心上虽火烧火燎,但见他们是去洗梧宫通报而不是去凌霄殿通报,料想夜华没出什么大事,心中略宽慰。
前去通报的天将报了半盏茶才回来,身后跟了个小仙娥来替我引路。这个小仙娥我约略有些印象,仿佛正是在夜华的书房中当差。她见着我时双眼睁得溜圆,但到底是在夜华书房里当差的,见过世面,眼睛虽圆得跟煎饼一个形容,到底嘴巴上还是稳得很。只肃了衣冠对着我拜了一拜,便走到前头兢兢业业地领路去了。
今日惠风和畅,我隐隐闻得几缕芙蕖花香。
眼看就要到洗梧宫前,我沉着嗓子问了句:“你们君上他,近日如何?现下是在做甚?”
领路的小仙娥转过来恭顺道:“君上近日甚好。方同贪狼、巨门、廉贞几位星君议事毕。现下正在书房中候着上神的大驾。”
我点了点头。
他半月前才丢了过万年的修为,今日便能稳当地在书房中议事,恢复得也忒快了些。
那小仙娥一路畅通无阻地将我领到夜华的书房外,规规矩矩地退下了。
我急切地将书房门推开,急切地跨进门槛,急切地掀开内室的帘子。我这一套急切的动作虽完成得精彩漂亮,单因着心中的忧思,难免不大注意带倒一两个花瓶古董之类,闹出的动静便稍大了些。
夜华从案头上的文书堆里抬起头来似笑非笑,揉着额角道:“你今日是特地来我这里拆房子的?”满案文书堆旁还摊着几本翻开的簿子。他面上并不像上回在西海水晶宫那么苍白,却也看得出来清减了许多。
如今我已不像年少时那样无知,渐渐地晓得了一个人若有心向你瞒着他的不好,你便看不出来他有什么不好。
我疾走两步立到他跟前,预备捉他的脉来诊一诊。他却突然收起笑来,绕过我捉他的手握住了我的衣襟,皱眉道:“这是什么?”
我低头一瞧:“哦,没什么,个把时辰前对着那西海大皇子使追魂术时,不留意岔了神识,小咳了两口血。”
他从座上起来,端着杯子转身去添茶水,边添边道:“你照看墨渊的心虽切,但也要多顾着自己,若墨渊醒了你却倒了,就不大好了。”
我望着他的背影,和声道:“你猜我爬进那西海大皇子的元神,瞧见了什么?”
他转过身来,将手上的一杯茶递给我,侧首道:“墨渊?”
我接过他的茶,叹气道:“夜华,瀛洲那四头守神芝草的凶兽,模样长得如何?折颜带给我的那颗丹药,是你炼的吧?如今你身上,还只剩多少年的修为了?”
他端着茶杯愣了一愣,面上神色却并没什么大起伏。愣罢轻描淡写地笑了笑,道:“唔,是有这么一桩事。前些时候天君差我去东海看看,路过瀛洲时突然想起你要几棵神芝草,就顺道取了几棵。你说的那几头守草的凶兽,模样不佳,若再长得灵巧一些,倒可以捕一头回来给你驯养着,闲时逗个闷子。正好你闲的时候也颇多。”
他这一番话说得何其轻飘,我却仍旧记得阿爹当初从瀛洲回来时周身累累的伤。我听得自己的声音干干道:“那丹药,损了你多少年的修为?你托折颜送过来给我时,却为什么要瞒着我?”
他挑眉做讶然状道:“哦?竟有这种事?折颜竟没同你说那颗丹是我炼的?”又笑道:“这件事果然不该托他去做,白白地让他抢了我的功劳。”再边翻桌上的公文边道:“我天生修为便比一般的仙高些,从前天君又渡给我不少。炼这颗丹也没怎的,一桩小事罢了。”
我瞧着他笼在袖中的右臂,温声道:“你今日添茶倒水翻公文的,怎么只劳烦你的左手,右手也该动一动的。”
他正翻着文书的左手停了。
却也不过微微一顿,又继续不紧不慢地翻,口中道:“唔,取神芝草的时候不留意被饕餮咬了一口,正伤在右手上,所以不大稳便。不过没大碍,药君也瞧过了,说将养个把月的就能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