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生活,他们称之为“盛世”。
齐明九年,一国之母哲宗中宫病逝,刚入定陵不久,太子却偶疾发作,吐血昏迷,短短数月,竟药石罔效。帝祚三百年,眼看将绝,哲宗一时不察,请了低贱的巫蛊。内侍秘传,巫氏曾问过主上,是要死了的活人,还是活着的死人。昭帝目光如炬,并无言语,反观,巫氏却失魂落魄。
作法日,巫人登台拜月,一身乌袍,解下披到了太子身上。随后摇着闷声的铃,手沁朱砂,按到了少年皎洁的额上,兼口中念念有词,众人凝神不敢呼吸,不多时,太子竟缓缓睁开了眼。
昭帝十分欣喜,将将扶起太子,少年嘴角却溢出了黑血,睁大眸子,绝了气。帝大恸,从此灭了巫族。为太子合棺时,却十分蹊跷,那棺竟合不上,他触碰太子肌肤,柔软温暖,宛然若生,心中更是悲愤伤痛,欲寻天下奇人解太子死结。熙熙攘攘入京三百余人,却没有一人能合棺。贵妃之弟郑祁上疏,道是因太子尚年轻,思念慈母,定是想要依偎中宫,一片孝心,因此阴灵迟迟苦撑。
太子自幼养于深宫,内向好洁,性喜读书,除了晨昏定省,只与书籍为伴,从不主动与外人接触,性情十分凉薄。哲宗心存疑惑,但太子确因中宫重病身亡,便抱着侥幸的心态,将太子棺木抬到定陵,由郑祁姑且一试。走至尸首身旁,为免不敬,少年翰林便双目裹上白绸,十分怜惜地抚摩太子的头发,如对子侄,口中声声呼唤中宫之号,如此三番,太子的身子竟彻底凉了,棺木也严丝合缝,与母同葬。
郑祁常常唏嘘,君臣十余载,阴差阳错,因年少,刚列仕途,竟从未得见储君一面,最后也无缘一见,辜负了主上当年引见美意,甚为遗憾。众人以为祁乃仁义君子,益发敬重。
同年,贵妃又产幺子,容颜秀美,神肖太子,帝十分喜爱,常道天所怜赐,应十分珍惜。因此,对贵妃和国公一家益发器重起来,贵妃骨肉三皇子也得以常驻宫中,不必去封地。
齐明十年,郑祁蒙宠,晋御史中丞,封侯。自此,郑氏一门短短十年间,除却郑国公之职世袭,又封三侯。
故事的开始,止住很久很久以前,便是这一年。
isjgn,;手机阅读,
===第一章 大昭卷?雀妾===
郑祁,国公之子,贵妃同母弟,皇子幼舅,素贤,娶妻江南阮氏,年二十,入翰林。少有奇遇,姊入宫,获帝宠,生子葛,思家情切,时位卑,主特恩,召夫人。祁随母入宫,虽年少,已恭谨,观绚烂奥妙,执母裙佩,寸步不离。
安王犯死罪,养雀王,献太后,得保命。后素厚妃,暮浓,赐宴夫人,放雀王,上下尽欢。生灵善舞,清啼婉转,玉白泽明,见生人而不惧,尽展后羽,夺目灿然。偶一仰颈,便入九天,伴月而欢。祁稚懵定睛,惊鸿难抑。
酒过三巡,帝至,袖中血腥若隐又无,后惊恐,不安跪问缘故,帝笑,言:“止杀一泼皮贼子耳。”雀王黑眸霎时如炬,尖长哀鸣,俯冲而欲啄帝。四座皆哗,侍卫三十,握刺链,围困多时,方锁雀。帝怒曰:“畜生正似主”拔剑欲砍,祁但扑护雀,叩拜道:“尧舜德四方,何时杀畜生”夫人与妃,面额澹澹,皆泣有罪,帝大异,以为此子非凡,赞祁慧敏,赠雀王,命内侍,引拜东宫,预作肱股。
祁抱雀,安抚久时,置于途中亭。夜雾渐浓,侍引宫灯,祁不舍,转身翘望,雀已失踪影。祁懊丧,握宫灯,莽撞寻雀,不多时,离宫人,似迷路,入一园,四周芳香沁人,道路曲幽,不知何处。转身,撞生人,引灯细看,白衣蓝袖,初一眼,清冷似水,再观,目眩神失,三观,已然不见。
似谜耶,似梦耶或似人耶祁迷途归返,拜太子,东宫夜珠已撤,始知困于霰,整二更。
载真知录异闻卷一
齐明十年,有老妇沿街叫卖女儿,御史大夫心软仁慈,花千金买一妾。时年,郑祁不过二十五六岁,而那小妾,十六七岁,姣花一般的好年岁,倒也匹配。正妻阮氏虽一直受专宠,却并非好妒之人,加上一直无子嗣,宫中贵人多有微词,便欣然接受了此女。只等待吉日,热闹一番,迎此女入府。此前,便由郑祁安置在外城一间民户中。
只是,让阮氏十分惊讶的是,自此,无论公务如何繁忙,郑祁必然会寻片刻时光,打马到民户中问候小妾一番。郑祁是个君子,并无无礼之事发生,但也足够令阮氏心中吃味了。她枕间笑睨郑祁,“郎君,那女孩儿可是十分美貌”
郑祁微微地笑了,“卑贱女子,并无夫人貌美。”
阮氏又问:“如此,想必是朵善解人意的解语花了”
郑祁摇头,“她平时只于帘内读书,并不与我搭话。”
阮氏纳闷了,“既非美貌,又冷落于您,郎君看上她何处”
郑祁散发于枕席,闭上眼,如坠梦中,又似回味道:“我也不知为何,从不曾直视于她,远远观望,费神思揣,心中却枝枝蔓蔓,像要开出什么一般。”
阮氏听闻此言,不由心惊。次日,趁郑祁上朝,她便亲自去了民户。谁知,地方十分难找,曲曲折折,如同羊肠套着八卦镜,处处透着古怪玄妙之感。清晨出的门,却到午时才行至一处四面荒芜的住所。叩门,童子声声道是无名居,阮氏想起郑祁曾言,此女子是贱籍,无名无姓,冷笑着,扶着奴婢入了院。刚进门,便嗅到一阵冷冽扑鼻的香气,此时是冬日,四处端凝,却无花树。院中洁净简陋至极,无奴婢,只有一个瞎眼的老叟在打扫。而正房之门紧闭,四周窗格,只打开一扇,透入些微阳光。
阮氏上前,想要推开门,却听到屋内清冷如寒泉般的声音道:“夫人止步。”
阮氏身后的老妈子厉声大骂:“下贱女子,主母到来,还不迎接吗”
那声音又响起:“夫人止步。”
阮氏不知为何,听到这样的嗓音,浑身有些战栗,“为何”
屋内的人道:“于礼不合。”
确实没有这样,妾未进门,而妻嫉妒强上他人门欺人的道理。阮氏脸红了起来,却冷声道:“你不过是夫君前两天买回的物事,要打要杀,什么时候由你自作主张”
那人竟笑了,“原来这才是女子的心态,我竟今日才知。夫人无须忧心,日后入府只为恩情,并无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