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常常坐在沙发上一坐就是半天,然后漫漫地想:我在干什么?我要干什么?
最先发现不对劲的是莫琮,起先是邓跃找她要颜子真的新号码,她不假思索给了他,然后两个人就像一起蒸发了似的消失。她频频催颜子真的稿子,颜子真只不肯交稿,每次接她的电话说话时总没睡醒似的慢了半拍。最后她要稿子要得急了,发狠痛骂颜子真,颜子真突然大声说:“我不写了,你不用再催了,我永远也不会再写了!”
那边的手机啪一声巨响,莫琮静了下来。
她打电话给邓跃,邓跃一直在想颜子真忽如其来的变化,他去带队之前两人还是甜蜜恩爱,他回来那天中午还跟颜子真通过电话,可是忽然间,颜子真就像变了个人,他再也没能和颜子真说过话。
他不是不心虚,不是不愧疚,那晚卫音希在舞台上的光彩,打动的不止是卓谦,他再明白不过,当时望着舞台上那个女孩,好像是望着少年时的梦想,那样美,更加美。他的心被重重捶击,只得迅速离去,在场外平静心绪。然后,他想着颜子真的好,他是喜爱颜子真的,这些年真真切切的欢乐喜悦一遍遍回放,那时候他坐在车子里想了很久很久,只用力想着颜子真,颜子真,颜子真,他们的初识,他们的再见,他们的开始相恋。他可以放弃少年的梦想,何以不能放弃这忽然的心动?只不过是心动。而颜子真,颜子真是多年来的温暖和真实。
可是,当他知道再也无法欺骗自己时,他是准备和颜子真坦白的。他也想把伤害减至最低,也想过,是不是还可以回来握颜子真的手。如果不能了,他也不会瞒着颜子真去爱别人。
可是,颜子真怎么会突然知道?对,他并不傻,颜子真从来没有这么不讲理这么失常过,那么,不是她不讲理,是她知道了。
只是邓跃从未想过,颜子真是这么一个决绝的人,她若是做了决定,就绝不再留任何余地,她连一句话都不再容他说。
她一向是那种带着一点任性的好脾气,她会追根究底地问个没完没了。
也许,那是她一直没有遇到过重大的事情。
他不知道是不是该松一口气,如果真要他面对颜子真提出分手,其实很难,因为子真,因为子真是那样一个天真又明理的女孩子。面对她明亮带笑的眼睛,太难了。
他拿着手机,莫琮冷静的问题响在耳侧:“邓跃,你和颜子真分手了?”
他们都太了解颜子真,如果是误会,如果是耍脾气,颜子真从不拿乔作势,她一向是个磊落大方的女子,就算在她的小说里,个个女子也都爽落可爱。
邓跃断下一口气,也冷静地答:“应该是。”
莫琮心凉如冰,淡淡地说:“因为卫音希。”她啪一声挂断电话。
旁观者清,莫琮心中早有隐隐约约的感觉,只是她总认为不至于。邓跃一向温良优秀,卫音希固然优秀美好,可是颜子真。
经济上勿需帮补家境的人在莫琮心里永远是最大的幸运儿。他们或许有其它的忧虑烦恼,但相信莫琮,再大的忧虑烦恼敌不过贫穷,那简直折磨自尊。
当然莫琮的家境并未到贫穷的地步,却也充分地杜绝了她很大的自由,令她很多愿望只能放在心里,也许永远不能再见天日。
好在她并不怨天尤人,只认真低头做好自己的事,在尽可能的自由范围内放纵一下,偶尔抬起头,会被她笑话几句的也就是颜子真。她一直谨记,只要自己努力,其它不在自己控制范围内的事情,不要构成自己的困惑。
当然有时肯定有羡慕,甚至有时看着颜子真这等人无关大雅的烦恼会有一点点幸灾乐祸。却很明白各人各运,心平气和。
但是,莫琮真心实意地认为,颜子真,真正配得起她拥有的一切。要不然,她不会从大学时便和颜子真要好至今,而至今,颜子真也不曾教她对“人”和“友情”这两样东西失望一丝一毫。
再不济,论及世俗眼光,颜子真家境优裕,妆奁丰厚,学历高等,哪点也不辱没了邓跃。她想起颜子真告诉她答应了邓跃求婚的时候,自己有意无意间的调笑,一时间,无比憎恶邓跃。
所以,当她强行敲开颜子真的门,看到颜子真瞠目结舌看着她又想起摔手机的行为时,面带的羞愧,不禁心中酸楚,恶狠狠地说:“你对着我用不着这样吧,你爸妈怎么说?”
颜子真瘦了很多,皎白的脸显出的是苍白,愈发显得眉眼乌黑,一身家居裙子宽宽落落,低声说:“他们去哈尔滨避暑了。”
莫琮看着颜子真,白问了一句:“你和邓跃,还能挽回吗?”
颜子真放在茶几上的手微微一抖,却笑了笑:“莫琮,我这么懒的人,哪肯费这个心。”
莫琮冷笑:“还好你肯这么说,那种人,早走早好。来了一个妹妹,就不要姐姐,要是再来一个,又怎么样?――得亏那不是你妹妹,不然吐血也有份。”
颜子真沉默了一下,说:“应该不关卫音希的事。”
莫琮静了静,说:“卫音希要是也看上他,那才真是折堕。”
颜子真见莫琮的语气狠到十分,倒忍不住笑了起来,只是那笑极淡,慢慢地说:“我一个人呆在家里,也想了很久,你知道吗莫琮,我从来没看到他眼里有过那种、那种眼神,那么欢喜爱慕,好像只是看着她就心满意足。我想,也许我和他只是合适的时候遇到合适的人,却未必是真爱的人。”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心中的痛意再一次一点一点清晰起来,那样痛,那样痛。她不是他的真爱,可是,她是真爱着他。全心全意地,爱着他,也习惯了他。
也许是应该纠缠的,是应该装作不知道的,那么也许,还是可以像从前一样。能么?
潜意识里已经摇了头。她看见了,她的痛是因为她看见了这样的真实,推翻了这么多年的以为。全心全意放下去的,不过是一个以为。那样的痛,不可开交。
心灰意冷。
她抱着头,在莫琮面前,泪流满面。
之后的日子,莫琮每天都过来拉她出来玩各种匪夷所思的玩意,连游乐园的过山车也玩过了。颜子真骇笑,却不知为什么,在各种极度的刺激下,以前吐得一塌糊涂,现在玩起来却没什么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