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 > 书库 > 算不出流年(原名“颜色”)(38)

算不出流年(原名“颜色”)(38)

作者:耳东兔子

姚太太看着女儿的眼神,脸色慢慢变了,一声不吭地站起来,过了一会儿才说:“英儿,人家家里的事情,咱们家怎么能插手?凭什么插手?你越大越没规矩了。”

姚红英急得没办法,抓着姚太太的手臂软声央求:“阿娘……”姚太太没理会她,转身便走。

过了一个晚上,姚红英便想通了,阿洛哥哥是个有主见的人,他不肯,就算定了亲又能怎样?等他回来了,就没事了。

然而终归是不安,但她又没有柳源的地址,想写信去问都不知写哪里去,等到柳源回来,已经是两个月后。

这一年暑假姚启德没有回来,因为医学院课程紧张,暑假里又需要去各个医院轮流实地学习。

柳源回来的时候是姚红英先看到了,她箭一样冲到柳源面前,紧张地说:“阿洛哥哥,阿洛哥哥,你终于回来了!你爹娘给你定了亲了你知道不?”

柳源看着冲到自己面前一脸发红的姚红英,像从前一样和气地笑,说:“英儿还这么孩子气。”

姚红英跺着脚:“我说,你爹娘瞒着你给你定亲,就是你很讨厌的那个指腹为婚的!”

柳源笑起来,笑得一张脸神采飞扬,明亮的眼睛里充满了快乐幸福,嘴角止不住地往上弯,欢喜似是从全身毛孔里溢出来,这样的柳源,是姚红英从来没看见过的,她傻了一傻,便听到柳源温柔地说:“那不叫指腹为婚,两家定亲的时候,我2岁,她1岁。”

那有什么不一样吗?姚红英结结巴巴地说:“可是……”

柳源笑着拍了拍她的头:“傻丫头,阿洛哥哥明年就给你娶个漂亮的嫂嫂回来,高兴吧?”

姚红英喃喃地说:“你不是,你不是不喜欢盲婚哑嫁的吗?”

柳源微笑:“那是从前,后来我认识她了啊。她是个很好很好的人,英儿你一定会喜欢她的。”

她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姚红英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回到房间里。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一下子,她的天地都翻转了过来?

阿洛哥哥,你不要我了吗?

那个假期,因为姚启德不在家里,柳源就不像以前那样经常来,她便去柳源家里,反正自小两家来往密切,柳母没有女儿,极喜爱姚红英,她本来就常常去。

她其实是矛盾的,每次见到柳源,见到他总是欢欢喜喜的样子,心里便像剜了一刀一般,极难受。可是见不到他,又是空落落的,很想见他。又因为那女子从来没出现在她面前过,便总觉得这不像是真的,像往常一样说笑的时候,心里总还存了一丝指望,一丝幻想。这般来来去去,她反而觉得每次见到柳源时的难受像成了瘾,欲罢不能。

因为这样,她反而没有给哥哥去信,仿佛问了哥哥,哥哥回答了她,她便要从自己的幻想里梦境里醒过来了。

直到寒假里哥哥回来过年,她也装作什么事都没有,什么话都不问。柳源来家里,她高高兴兴地说:阿洛哥哥你来了。去柳源家里,见到柳源,也高高兴兴地说:阿洛哥哥我来了。

有时候晚上做梦,便梦见凤冠霞帔,阿洛哥哥来揭她的盖头,她便欢喜地想:果然那些不好的消息都不是真的。

☆、第26章 二十(下)

可是过了新年,柳家开始慢慢着手婚礼的事情,一点一滴看在姚红英的眼里,她那个固执的梦已濒临破碎。

在哥哥快去上学的那个晚上,她终于忍不住,哭倒在哥哥面前:“哥哥,哥哥,我喜欢阿洛哥哥,你帮帮我,你帮帮我,让阿洛哥哥娶我呀,我喜欢了他那么多年,我从小到大都喜欢他。哥哥,他怎么能去娶别人呢?他不是一直都喜欢我的吗?他不是一直都待我很好很好的吗?为什么阿洛哥哥会不要我了?哥哥,你帮帮我啊……”

这半年多来的压抑,她全数哭了出来,她哭得声噎气短,哭得伤心绝望。

只听得姚启德脸色苍白,心如刀绞。他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姚红英一直哭一直哭,待到她终于哭得累了,红肿的眼睛什么也看不清楚,只听见哥哥低哑而温柔地说:“英儿,是哥哥对不起你,哥哥不应该从小就误导你……哥哥是个混蛋。而且,哥哥帮不了你,阿洛,他不会娶你的,他,他很喜欢那个女子,三年前,他们就……”他一个字一个字说得艰难苦涩,她听得愤怒绝望:“她一定是个坏女人!阿洛哥哥原来不是这样的!”

哥哥的声音很低:“不是的,英儿,她是个很好很好的人。那时候,她比我们低一年级,我和阿洛,都认识她的。”

哥哥捧着她的脸,用手绢给她擦眼泪,轻声说:“英儿,忘了阿洛,他原本就一直把你当妹妹,是哥哥一厢情愿,是哥哥错了,以为他一直疼你,就想他会是个好妹夫。我真是做错了很多事情,我真……后悔。英儿,答应哥哥,别再想阿洛,别再伤了自己,知道吗?”

他擦着她的眼泪,自己却一颗一颗落下了眼泪。

姚红英不肯,可是不肯又能怎么办?她抱住哥哥,再次痛哭出声。

五月,柳源毕业回家,成亲。

姚启德还有一个月才毕业,没有回来,只寄了件礼物过来。

虽说是乱世,但此地温软江南,尚是平静安稳。因此陆柳两家的婚礼很大,新娘子从陆家祖居发嫁,嫁妆抬进柳家时,人人艳羡,陆父终究陪送了数目不菲的妆奁。柳家仅此一子,虽然家境同陆家没法比,仍倾尽所有,设七天流水席,见者有份。

姚红英陪同父母去参加婚礼,大红的喜色里,她终于真正地意识到,一切,已成定局。她的心麻木得不知道疼痛,只看着那个欢喜得不得了的新郎,那是她的春闺梦里人,十几年,从小到大,她都以为他会是她的新郎。

她陪母亲去新房,盖头揭开,她看到一个清湛净美的女子,看着所有的人微微一笑,眉目清隽秀朗,气质疏爽大方。那一刻,她的心又冷了一寸。

她看得见的是他们的恩爱。

一个月后,姚启德毕业放暑假没有回来,两个月后,他寄回了所有的东西和几封信,信里说,他参加了军队,要去河北。

姚家一下子乱了套。姚老爷愣了很长时间没回过神来,他不明白,好好的在北平学医的儿子,说是可能会出洋留学继续深造的儿子,怎么忽然去从了军,这种乱世从军,意味着什么?姚太太也想不通,她想不通就只有哭泣。姚红英也懵了,外面的学生游行、各种军队混战、外*队来来回回,她也不是一点不知道,只是总觉得还远着呢,江南的镇子里,还是挺安静的,哥哥的忧国忧民,也并没有到慷慨激昂的地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