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黛琳下意识看了眼后座的于好,狐疑:“是啊。”
然后就听孙凯嘶抽了口气。
赵黛琳神经一绷,忙追问:“你怎么了?”
“受伤了,疼。”那娇嗔又略带点委屈的鼻音,听得后方两人眼睛瞬间瞪得跟铜陵一般大,不可置信。
现在的特种兵画风都这么……清奇吗?冯女士用手挡了挡眼睛,不忍听。
赵黛琳轻咳了声意图掩饰尴尬,“我没听陈瑞说你受伤啊?”
孙凯:“我被子弹刮伤了……太疼了……”
刮……刮……刮伤。
冯女士:小伙子挺娇气啊。
赵黛琳不想再聊下去,因为不知道等会儿又能从他嘴里蹦出什么鬼话来,她匆匆挂断电话,“那你好好躺着,我马上就到了,先挂了,我开车呢。”
“你快点哦!!!”
哦你妈。
赵黛琳没耳朵再听下去,摁断,车厢内气氛一度陷入尴尬,她时不时将耳边的碎发捋到耳后,又抬头看看后视镜里的后方俩母女,表情如出一辙,干笑两声。
然而等到了医院门口发现这边不好停车,冯彦芝又忽然想上厕所,赵黛琳就让她俩先下去,自己去找位子停车。
冯彦芝在一楼的大厅上厕所。
于好靠在墙边等。
走廊上人来人往的,人声嘈杂,脚步声匆匆,鼻尖充斥着刺鼻的消毒水味。
陆怀征办完手续,从护士站出来,想给于好去个电话,问问她到哪儿,顺便去门口接接她。
刚掏出手机,一抬头,就瞧见靠在墙角那熟悉的身影,小小一只,不过两三天没见,似乎又瘦了,低着头,脚尖在地上轻轻挲着,表情一筹莫展。
走廊上人影交错,声音躁乱,衬得她一个人孤孤零零的,像个没人要的小可怜。
陆怀征就没忍住,想逗逗她。
他把手机揣回兜里,低头摸了摸鼻尖,侧着身穿过交错的人群,阔步朝她走去。
于好原是低着头,人靠在墙上,直觉头顶有阴影罩过来,下意识抬头,就听见一声吊儿郎当的熟悉腔调,言语间全是调笑意味:“在等人?帮我个忙?”
于好想啊,你丫玩什么花样。
陆怀征吊着个胳膊,一只手抄在裤兜里,眼神都是戏弄,“哎,带打火机了吗?”
这是前段时间,队里休息时,几个小孩从网上学来的,天天在队里问,你有打火机吗?你有打火机吗?
于好问他:“你要抽烟?”
“不,我要点燃你的心。”
“……”
陆怀征笑得不行,说这话时自己都觉得鸡皮疙瘩掉一地,但看她呆若木鸡的表情简直太好笑了,整个人笑得发抖,肩直颤。
不过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冯彦芝上完厕所出来,就看见一个肩上绑着绷带的男人说要把她女儿给点了,吓得她花容失色,二话不说抱起手上的包直接朝那男人的后脑勺狠狠砸过去,一边砸还一边骂骂咧咧:“一大老爷们不学好,整天在外头霍霍小姑娘!说什么混账话!你要把谁点了!我先把你点了信不信?!”
陆怀征后脑勺重重挨了一记,不等他反应过来,接二连三几下,全砸在他后脑上,冯彦芝劲大,包里也不知道藏了什么东西,猛一下敲过去,陆怀征疼得直抽气,本来肩膀还伤着呢,歪着身子拿手档,猝不及防又牵动了伤口,疼得他更是呲牙咧嘴起来。又怕这个发疯的女人伤着于好,一下子没回过神来,一边挡着冯彦芝,一边将于好护在自己身后。
直到,于好一声妈。
陆怀征眉毛都飞起来了,高高举着手,抵着冯彦芝的包,回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于好,那眼神,这辈子没这么怕惊恐过。
“妈?”
冯彦芝停下来,试图去拽陆怀征身后的于好,“你躲他后面干嘛呀!”
走廊嘈乱,稀稀落落偶有几束目光投射过来,就听见于好低着头,声如蚊讷地说:“妈,这是我男朋友,陆怀征。”
那瞬间,陆怀征仿佛听见窗外的秋叶落地,凉了。
——
病房。
于好跟赵黛琳孙凯一众人等被关在门外。
于好老老实实坐在门口的长椅上。
赵黛琳跟孙凯跟被人点了笑穴似的,停不下来,还在津津有味地模仿。
“嗨,你有打火机么?”
“怎么,你要抽烟?”孙凯配合的。
赵黛琳嗓音故作粗轧,还夸张地做了个点火地动作:“不,我要点燃你的心。”
两人又是一阵放声大笑,赵黛琳笑倒在孙凯肩上,软软香香地蹭着他,孙凯后背一僵不笑了,始作俑者仍是未有察觉,还跟于好笑着打趣:“陆怀征可真行,我服了。我彻底服了。”
于好扭着脸,不肯搭理她,小声警告她:“你笑够了没?”
赵黛琳讪讪收了笑,“好嘛,我不笑了,不过这真的是我今年听到最好笑的一个笑话。”赵黛琳眼泪笑出来,她张着嘴,眯着眼,用手抹去眼角的眼泪,上气不接下气:“我好久没这么笑过了嘛。”
孙凯忍不住接茬:“我还记得,当初队里玩这个梗的时候,他还宁死不从的笑我们傻逼。今天在于好这就暗戳戳用上了,他怎么那么逗啊?”
赵黛琳回过味来,阴恻恻地盯着他,“你也别得意,你今天跟陆怀征也没什么两样。”
“……为什么?”孙凯一愣。
“因为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让于好接得,开得扩音。”
孙凯整个人炸了:“你有毛病吧?!”
“你才有毛病啊?你没受伤骗我受伤?很好玩吗?”
孙凯掐腰站起来,绕着走廊走了一圈,指着赵黛琳说,“来,你跟我来一下。”
两人走了。
不知道上哪儿去‘华山论剑’了。
于好耐不住性子,站起来就着病房的窗口往里头看了眼,陆怀征背靠着椅子,背对着门,她母亲坐在他对面认真地听陆怀征说话,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满意不满意。
约莫是她这边视线太灼热,冯彦芝察觉,毫无情绪地往这边看了眼,似在瞪她。
说话的男人也顺着她母亲的视线随意往身后瞥了眼,那漫不经心又带着安抚性的一眼,让她心猛地一跳,小鹿突突地撞,又像是被一捧软篷篷的柳絮塞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