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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年春(140)

作者:耳东兔子

梁秦忽悠他:“是啊,你不知道我这几年也私下里学了俄语么?”

蒋元良不信,“扯吧你就,你要能回说一句俄语,我倒着走。你学生翻译的吧?”

梁秦没否认,叹气:“现在的年轻人真不得了,格局比咱都大。我刚才跟燕时聊,我问他当年怎么不考中科院,你猜人怎么说,人说,在哪儿不重要,有心做科研的人,一盏煤油灯就够了。你理解理解。”

蒋元良:“他比怀征小,还是个理想主义。”

梁秦刚要说话,见他脸色不对,担心地看着他:“老蒋,你要撑不住让你学生也送你回去休息,这里有我。”

蒋元良挥挥手:“没事,再坐会儿。”

梁秦:“你学生知道你的身体状况么?”

“没呢,没跟他说。”

“这东西你得早点说啊,别回头人受不了打击。”

蒋元良终于回头望门缝外看了眼,陆怀征已经不在了,只有徐燕时一个人靠墙站着。他摇头,咳一声,说一句:“你知道,这个项目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还记得老书记的那句话吗,未来的世界,土地有限,谁占据了领空,才能有说话权。你还想历史再重演么?割地赔款,任人宰割这样的日子,还想再来一次么。世界是没有变的,我给你打个赌,未来的制空权一定是在隐形战机最发达的国家。”

梁秦当然理解他,他们这十几年,没日没夜,全都在研究这个项目,好不容易如今有了点眉目,换做他,他也不会走的,“黑鹰”的面世对中国有举足轻重的作用。

对蒋元良这样的老顽固,他劝不动,也不想劝。

对于他们来说,如果还有活着意义,那“黑鹰”就是唯一了。

然而,在下午的会议中。

就飞机的制作材料其机动性中,蒋元良跟图斯兰代表团的其中一位军事专家发生了剧烈争执。

隐形飞机采用的是雷达吸波材料,而这种材料并非靠反射雷达波来躲避探测仪,而是直接吸收掉了雷达波的能量,同时隐形飞机是需要牺牲其他一定的机动性来隐藏自己。图斯兰代表方坚持认为,完全不需要牺牲机动性,这点让蒋元良很是费解,他研究了这么多年,从没见过这种操作,就算是sr-71这种最后设计者也是将飞机的热动能转化到燃油上在散发掉。

如果不牺牲机动性,飞机的噪音就会非常大,完全失了隐形飞机的特点。

图斯兰方表示,并不需要牺牲飞机的机动性,在材料上更精进一些,扩大有效反射面积。

梁秦表示,“可你有没有考虑过飞行员的安全问题?”

对方表示,“我们研制的这种战机,他的名字叫守护,他是我们最后的武器,飞行员应该有相当专业的职业素养。”

这话陆怀征都听拧了眉,他记得第一堂课,蒋元良问过他们,“歼二十,总共几枚导弹?”

所有人都齐齐答八枚。

蒋元良却摇摇头说:“不,九枚,你和你的战机,就是最后一枚。”

听完这句话,所有学生低头沉默。

蒋元良敲敲桌板又说:“我希望你们永远不要用到这最后一枚。”

他们所谓的不牺牲飞机的机动性能,相当于要牺牲飞行员的性命,明明科技可以更进一步,他们却选择这种激进的做法,蒋元良几乎是第一时间跟对方争论了起来。

而对方却丢出一句:“你们古代皇帝不是还培育了许多死侍,我认为这没什么不可取的。”

“不好意思,这位哈德兰先生,正因为这样,所以我们的皇权统制时代已经结束了,大清亡了一百多年了……”蒋元良忽然开始剧烈咳嗽,脸涨得通红。

对面的哈德兰还劝阻他:“蒋教授请不要激动,我们并没有剽窃你们的想法,只是随便举个例子,我想,人机共存亡的这个道理,应该是每个飞行员的思想觉悟?”

整个会议厅一下陷入静寂,蒋元良咳嗽声不断,坐在一旁金发碧眼的白俄女士,问陆怀征:“需要为蒋教授叫勒瑞医生吗?”

却被蒋元良抬手止住。

哈德兰是个非常散漫的科学研究者,却总是因为一些大胆的言论在国际论坛上掀起话题。

来之前,陆怀征就听徐燕时说了,哈德兰是个非常没有三观和下限的人,他为了科研什么都可以牺牲。

哈德兰似乎还有很多想法要说,被会议长制止:“请你注意一下措辞。”

哈德兰散漫地点头表示ok,既然要注意措辞,那他就没什么要说的了。

陆怀征似乎想发言,他憋了一肚子话想跟哈德兰掰扯掰扯,但被蒋元良拦下来了,“咱们跟他扯不明白,守好底线就行,他想做什么,我们无法阻拦,不用跟他浪费时间。这次要不是图斯兰主办,你看他哈德兰进不进来会场,好好一个科研者,非得哗众取宠把自己搞成这样。”

提到这,梁秦也想起来,“老蒋,你知不知道,咱国内也出了一个女哈德兰。”

蒋元良咳了声。

“谁?”

“一个心理学博士,激进派的,跟哈德兰一个态度,在科研上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你说她是不是收了哈德兰影响?更可怕的是,哈德兰名声在外,这位女博士可不一样,她在国内粉丝很多呢,我听说,前几天,因为有人提出跟这位女博士不同的想法,就被这位女博士的粉丝跑到她的讲座上去泼硫酸。”

陆怀征当下还没反应过来。

“这年头疯子太多了。”蒋元良说。

会议结束后,陆怀征送蒋元良回房后,看着他吃完药睡下。

自己则到走廊的窗边,静静立着,他尤其疲惫,身形仍是挺拔的立着,一只手搭在窗台上,指尖夹着烟,在黑夜里,冒着缕缕青丝,盈盈绕绕,朦朦胧胧照着他的身影。

望着浑圆鹅蛋黄一般的月亮,却想看见于好的脸似的,圆圆润润,笑意盈盈的飘在空中。

他可以理解她,毕竟在那种时候他没有陪在她身边,陪在她身边的是另一个男人,她会动心很正常。

可是他又害怕。

如果当初沈希元没有出国,他俩是不是就不会分手。

那他是不是就没有机会了?

只要一想到是这样,他那颗心就颤巍巍地,后怕,搭在窗台上那只手,忍不住微微收紧,直到骨节泛了白,他抬手,吸一口,吸得极其用力,两颊凹进去,微微眯着眼,那浓雾顺着他胸腔慢慢滑入他的肺,苍烈的尼古丁彻底刺激着他的视觉神经,那眼底,愁绪万千,装着太多心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