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盖一圈冒着白色的泡泡,琉璃台上全部是溢出的泡沫水。
顺着台面往下流。
他回过神,关了火,叹了口气,“马上就可以了,你先出去。”
阮荨荨看了眼他的背影,然后走出去。
周时亦做了几个菜,红烧鲫鱼和鸡翅,然后端了两碗饺子上桌。他走出去的时候,阮荨荨正看着新闻。
“林山爆炸事件的后续,现在警方已介入调查,发现该化工厂内存在众多安全隐患,因为此次事件严重性,市里于下周将展开安全隐患调查……”
“啪——”电视机黑屏。
阮荨荨转过头,周时亦拿着遥控器,站在她旁边,“吃饭。”
她点点头,起身走到餐桌上坐下。
一顿饭,沉默无言。
两人都低着头,认真地扒着自己碗里的饭。
钟摆在墙上,一分一秒地走着。
这一分一秒,此刻都想把它过成一年,十年。
阮荨荨问:“你能请假么?”
“嗯。”
“那我们明天去一趟教堂吧。”
“嗯。”
吃完饭,阮荨荨在洗碗,周时亦进了书房打电话。
白锦辉:“视频跟采访都做好了,我过几天就回来了。”
周时亦握着电话,靠在椅子上,房门虚掩着,透着门缝,他能看到厨房里那道忙忙碌碌的身影,背影消瘦,来来回回,碗筷碰撞发出轻轻地“叮咚叮咚”声响。
白锦辉:“有一个陪标人表示愿意出面爆料,他只提供录音,要求声音处理,用化名,我答应他了,到时候这些东西汇总一起发给阿盛,做个长微博。”
周时亦目光盯着那道身影,心不在焉的嗯了声。
白锦辉:“十一,我明天就去录音了,如果顺利的话,或许这次,真的会引起社会关注。”
“嗯。”
“那荨荨的父亲……”
“啪——”
厨房传来一声巨响,周时亦丢下手机,立马起身,打开门,走出去。
手机孤单地躺在桌上。
没挂断,白锦辉喂了好几声,“十一?你在哪儿?”
毫无回应。
白锦辉叹着气,挂了电话。
厨房。
阮荨荨正蹲在地上低着头捡碎片。
周时亦走过去,一把将她拉起,“我来。”
拉一下,没拉起。
她执意蹲在地上,不肯站起来,一只手被他扯着,头却低着,怎么也不肯站起来。
周时亦干脆蹲下去,手扶着她的下巴,轻轻抬起。
阮荨荨挣了挣,低垂着眼,不去看他。
眼下两道泪痕。
他心一抽,然后捧起她的脸,拿手轻轻擦拭,低声道,“哭什么。”
“谁哭了。”
他把她拉过来,抱在怀里。
“还嘴硬。”
“真没哭。”
“争什么,碗碎了就碎了,我又不会骂你。”
她伏在他怀里,“噗嗤”笑了。
话语里带着说不清的情绪,“可我怕你恨我。”
隔着薄薄的t恤衫,是她温热的眼泪,一点一点,浸润,好像春雨落泥,一点点渗入他的心底,凉透了。
周时亦抱着她,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恨,不忘。”
我不恨。
你不忘。
好不好?
*
北洵市只有一个教堂,在淮安区,周时亦并没有去过,开车绕了一圈,六点半出发,八点半才到教堂。
事实上,两人很早就醒了。
时间好像越来越少,越来越不够用。
还有那么多事情没有做怎么办?
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一起唱歌,一起游泳,一起滑雪……
他们才一起走过冬天。
还有春天,夏天,秋天。
没有感受过春风,和漫山遍野的花丛;
没有感受过夏日,和午后的蝉鸣;
没有感受过秋雨,和火红的枫叶。
教堂里,已经有人在诵读诗经了。
阮荨荨拉着他走进去,在最外面的一个位置上坐下。
教父站在两排椅子的中间,念着圣经。
阮荨荨偶尔会来。
小窗上有阳光洒进来。
周时亦在她身旁坐下。
教父还在念着。
“罪就是达不到神为我们定下的的标准,无罪是100分的话,99有罪,60分也有罪,59分也有……1分也是罪……”
教父的声音忽重忽轻。
耳边渐渐响起。
周时亦转头看过去,只见,阳光洒在她头顶,泛着金黄色的光。
她闭着眼,一脸虔诚。
很轻很淡的声音,仿佛下一秒,就飘散的风里。
“因为世人都犯了罪,亏缺了神的荣耀;上帝的惩罚永远来的比想象中快。”
她轻轻念着,嘴唇轻合轻张,
周时亦侧着头,一顺不顺盯着她。
“这世上没有无罪的人,也没有人是罪无可恕的。”
“生命在他里头,生命就是这人的光。光照在黑暗里,黑暗却不接受光。”
“有的罪是在今世得了赦免,有的罪是要在来世得赦免的。”
……
*
昨天晚上。
许衍离去时,周时亦只说了一句话。
“我等了她六年,大不了我再等她几年。”
☆、57
几日后,一段录音在微博上转疯了。
录音的时间不长,五分钟左右,爆料人声音做了处理,与之进行对话的是《北洵日报》的记者,白然。
这个名字时隔四年,再次出现在《北洵日报》上。
记者白然:听说您当年跟这家企业有过‘合作’是吗?
爆料人:是的,我,还有前几天在林山爆炸中死去的宋明明,人称明姐,都跟这家企业有过‘合作’。
记者白然:您能说一下这家企业的名字么?
爆料人:华海集团。中华的华,大海的海。
记者白然:您能具体说一下,您当初是做什么的吗?
爆料人:就是豆腐渣工程,因为这块一直疏于管理,钻漏洞,捞油水,我只是负责陪标,确定这个项目能被华海拿到,华海拿到项目之后,会给我们一笔提成。
记者白然:油水多吗?
爆料人:多,比打工容易。
记者白然:至今为止,华海总共接过多少个这样的工程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