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因为早产,从小体弱多病,这十几年来,姜玉淑在照顾她的生活起居方面丝毫不敢怠慢。她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女儿身上,以至于孙伟明的外遇已经闹得沸沸扬扬时,姜玉淑还蒙在鼓里。
结局当然是离婚,彼此都没有给对方留余地。姜玉淑不能忍受丈夫身心双出轨,孙伟明的决心则来自那个女人肚子里的男孩。不过,他仍然不肯放弃对女儿的抚养权。孙伟明当时刚刚被提拔为厂团委书记,论经济条件和社会地位都比姜玉淑要强很多,但是姜玉淑死也要把女儿留在身边。这不是说说而已。最后谈判的时候,姜玉淑把剪刀和一瓶敌敌畏放在孙伟明面前,只说了一句「我要庭庭」就不再开口。孙伟明被吓住了,乖乖地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把房子和女儿都留给了她。
就这样,一家三口变成了两口,孙庭变成了姜庭。好在女儿生性乖巧,又习惯和妈妈腻在一起。爸爸的离去,并没有让姜庭难过多久,对新名字也很快就适应了。逢年过节,或者姜庭的生日,孙伟明会带女儿出去玩玩。后来他重组了家庭,有了儿子,和姜庭见面不再像过去那么频繁。大概在他心里,孩子姓孙还是姓姜,真的不一样。
姜庭倒不怎么在乎。爸爸来看她,不见她多么开心,不来看她,也照样嘻嘻哈哈。对此,姜玉淑很感激女儿。不管是个性使然还是姜庭有意为之,都为姜玉淑减轻了很多负担。残缺家庭的遗憾和始终存在的经济压力,在乐观懂事的姜庭面前,似乎都不算什么困难了。
想到这里,姜玉淑的心软了。她起身走到厨房,冲了一杯奶粉,端到姜庭的书桌前。姜庭背对着自己,埋头写着作业。姜玉淑摸摸她的头。姜庭停下笔,扬起下巴,用头顶摩挲着姜玉淑的手,同时学了一声猫叫。
「喵。」
姜玉淑忍不住笑了。
母女俩在晚上十一点准时就寝。姜庭的卧室里很快就归于安静。姜玉淑却始终难以入睡。一方面是因为擦伤的手肘还在隐隐作痛,另一方面是她心中的不安感并没有因为与女儿的和好如初而有所减轻。她总觉得有一个石块压在心头,想去移走它的时候,又不知道这个石块被放置在哪个角落。加之窗外的雨声一直不停,淅淅沥沥的,令人更加烦躁。就这样,姜玉淑翻来覆去地折腾到天色微明,迷迷糊糊地睡了一小会儿之后,闹钟就响了。
尽管头重脚轻,姜玉淑还是勉强爬起来给女儿准备早饭。奇怪的是,姜庭似乎也睡得不好。连叫她两次,女儿才带着两个黑眼圈,蛮不情愿地起了床。姜玉淑把早饭端到桌上,看到姜庭含着牙刷对窗外发愣,又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你看什么呢?」姜玉淑重重地放下菜盘,「快点!要迟到了!」
「哦。」姜庭回过神来,慌慌张张地刷牙,「天晴了。」
的确,不知什么时候,这场暴雨已经悄然停歇。此刻窗外天光大好,空气清新,还能听到小鸟在枝头愉快地叽喳叫着。
姜玉淑没有心情欣赏雨后美景。她催促女儿吃完早饭,整理好书包,自己抓紧时间洗漱,又化了个淡妆,匆匆忙忙地拉着姜庭出了门。
下到一楼,姜玉淑才发现自己少带了一本账簿。她来不及责怪自己粗心,让女儿赶快去坐公交车上学,转身折返上楼。
拿好账簿,再次出门。姜庭早就跑得不见踪影。姜玉淑加快脚步向小区外走,刚刚转过楼角,眼前是两栋楼间的一片空地,她却突然觉得口干舌燥,仿佛有人一把捏住了她的咽喉。
同时,她找到了那块压在心上的石头,纠缠了她整整一晚的不安感也豁然开朗。
「昨天傍晚,是我看错了,还是真的有一个女孩被拖走了?」
姜玉淑几乎本能般扭头向楼角看去。在楼体下方有一片草地,经过一夜雨水的灌溉,青草长高了不少,翠绿挺拔,草叶上露珠晶莹。
她清晰地看到,在茂密的青草中间,躺着一个摔裂的文具盒。
第2章 命案
顾浩静静地站在厨房里,看着灶台上那两个扣在一起的瓷盘。他揭开上面那个,看到两只煎荷包蛋躺在下面的瓷盘里。煎蛋已经冷透,豆油凝固在盘底,看上去令人毫无食欲。尽管如此,顾浩还是把它们从盘子里抠起来,塞进嘴里慢慢地嚼着。蛋黄还算松软,蛋白则硬得像胶皮似的。吃完两只煎蛋,顾浩觉得满嘴里都是又冷又焦的碎渣。他弯下腰,把嘴凑到水龙头下,含了一口自来水又吐掉。反复几次之后,嘴里清爽了许多。然而,一大早就空腹吃下这么油腻的隔夜食物,他的胃很快就开始了抗议。那两只冰凉的煎蛋似乎还保持着完整的形状,固执地戳在肚子里,用粗硬的边缘摩擦着胃壁。顾浩暗骂了一句,把铁锅放在煤气灶上,开始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