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时此刻,只有他和这个「房间」愿意接纳我。也许,他把我当成了他的同类吧。或者,在他眼里,我和一个水瓶、一块废铁或者一个旧轮胎没什么分别。
其实,我觉得无所谓。一个「死」了的人,想必也不会比水瓶、废铁、旧轮胎高贵到哪里去。
天知道我有多想在那个雨夜死去!
可是,我偏偏还活着。我还有呼吸、痛觉和饥饿感,我还能在极度疲劳的时候沉沉睡去。更糟糕的是,我还能醒过来。
没错。清醒对我是一种折磨。这让我不得不面对那个残酷的问题——我究竟是什么?
苏琳。苏家的大女儿。苏哲的姐姐。第四中学高二四班的学生,学号27。婢女C。
不。都不是。
其实,从我被赶进下水道开始,我就失去了这些身份。一个都没有剩下。这让我发现一个事实:一个人,可以消失得如此彻底。
有一种很浪漫的说法,即使一个人真的死了,只要还有一个人记得他,那他就没有真正地死去。
但是,我想,用不了多久,大家就会把我遗忘得干干净净。因为他们没有理由记得我。我不曾有过朋友,现在也没有家人。在他们或短暂或漫长的人生里,我会渐渐变得面容不清,最后彻底消失。
这样也好,原本我就可有可无,悄无声息大概是最好的结局。
零,就要有零的样子。
苏琳这个名字,最终也会变成两个毫不相干的汉字,静静地躺在字典里吧。
哦,对了,我忘记说了。我现在和他一起生活在下水道里。我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但是他似乎叫我小蓝——我是从他模糊不清的发音中猜出来的。我想,是因为我身上那件蓝白相间的校服的原因。
亲爱的日记,你好,我是小蓝。
王宪江在门上叩击几下,听到里面传出「请进」,这才推门进去。
办公室里尚有几个人在向胡副局长汇报工作,其中有两个是专案组的成员。看见王宪江进来,那两个人各自移开目光,表情颇不自然。王宪江一脸平静地站在门口,耐心地等着。
工作汇报完毕,胡副局长又对下一步侦查工作做了指示。前面几个人起身告辞,有相识的和王宪江打招呼,他统统点头以做回应,依旧一言不发。
胡副局长抬头看了他一眼:「老王,找我有事?」
王宪江走到他的办公桌前:「汇报工作。」
胡副局长皱起眉头:「什么工作?」
「『5·24』连环杀人案。」王宪江垂着眼皮,「我是专案组副组长,照例向您汇报工作。」
胡副局长怔了几秒钟,忽然叹了口气,搓搓脸,指向对面墙角的沙发。
「你先坐吧。」
王宪江站着不动:「几句话的事,不用坐了。」
「老王,我知道你心里有气。」胡副局长摊开手,「你说我能怎么办,案子一个接一个来。这个贩毒案子已经跟了半年多,基础也好,我不能眼看着因为人手不足就浪费了这么久的心血。把你的人调走,实在是不得已。」
「我都理解啊。革命工作,不分高低贵贱。能破的案子当然不能放过。」王宪江依旧神色淡然,「我手里的案子先天不足,谁也怪不了。」
「你是老同志了,多担待点。」胡副局长打起精神,「你们的案子怎么样了?」
「有了一些进展。」王宪江把几张文件放在办公桌上,「我们对嫌疑人重新进行了刻画,而且基本锁定了他的所在范围。」
「嗯?」胡副局长显得很意外,拿起文件翻看着,「有新线索了?」
「没有。老办法结合新思路,打开了一点突破口。」
「就你和邰志亮的儿子两个人搞的?那小子叫什么来着?」
「邰伟。没错,目前就我们俩在搞这个案子。」
「你们可以啊。」胡副局长点点头,「需要我做什么?」
「现在我们要在这几个区域里进行摸排。」王宪江指指文件,「我不用局里的人手,但是你得帮我往分局和派出所下发协查通报。最好措辞严厉点,我怕下面的人不用心。」
他加重了语气:「凶手还会继续作案,我们的时间并不多。」
「没问题。」胡副局长满口答应,「我这就办。」
「行,就这事。」王宪江转身向门口走去,「我干活去了。」
「老王,」胡副局长又叫住他,「拿下这个案子,退休之前,我让你提一级。」
王宪江笑笑:「你说了算。」
马娜依旧对周老师态度冰冷,但是至少不再主动发难。至于姜庭,则顶多投以恶毒的目光,倒也没有过激的言行。几日下来,《海的女儿》排练还算顺利。姜庭的演出更多是凑数而已,如果对马娜视而不见的话,完全应付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