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个兔崽子居然质疑自己对案件的判断。他才吃了几碗干饭?
不过,王宪江也能理解邰伟的反应。因为,他同样有那种重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辛辛苦苦排查了那么多人,最后把包围圈缩小到可控范围内。没想到是一场车祸为整个案件画上了句号。他不是没怀疑过这个结果,然而,铁证如山,换作谁都无话可说。
邰伟设想的结局大概是精确定位到某个人,然后调查蹲守,破门而入,风风光光地把凶手抓捕归案,然后该拘留就拘留,该预审就预审,该报捕就报捕,移送检察院,直至把凶手送上法庭。
如此的成就感固然颇丰,但是最关键的是把案子破了。那王八蛋是死于车祸还是被押赴刑场,对王宪江而言并没有什么区别。
年轻人就是年轻人。邰伟总觉得当警察就是枪林弹雨,血里带风。其实,哪有那么刺激?
王宪江叹了口气,慢慢地走向办公楼。虽然这兔崽子出言顶撞他,但是徒弟毕竟是自己的,当师父的总不能跟他一般见识。
刚走进一楼大厅,王宪江就看到那个年轻警察在跟一个穿着白色纱裙,背着双肩书包的女孩聊着什么。见他进来,那个年轻警察对女孩说道:「正好,主办人来了,细节你问他吧。」
脸色苍白,有着细长眼睛的女孩看了看王宪江,又转头对年轻警察说道:「不用了,谢谢您。」
随即,她向王宪江鞠了一躬,快步走出了办公楼。
王宪江有些莫名其妙,对年轻警察问道:「这是谁啊?」
「她说是你那个案子的死者的女儿,来问问案件进展的情况。」
王宪江哦了一声,抬脚向专案组办公室走去。迈出几步,他突然意识到不对,转身又问道:「她说她是谁?」「死者的女儿啊。」年轻警察眨眨眼睛,一脸疑惑,「怎么了?」
「胡说!三个死者,两个未育。」王宪江脸色一变,「唯一那个有孩子的还是个男孩。」
他急忙向办公楼门口看去,那个穿着白纱裙的女孩已经无影无踪了。
天刚亮,顾浩就起身下床,简单洗漱后坐早班公交车直奔火车站。他在站前广场买了四个烧饼、两个茶叶蛋当作早餐,边吃边走向候车大厅。
他已经在这里蹲守了几天,却始终没有遇见苏琳。之所以会继续蹲守,是因为他实在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了。
从姜玉淑提供的信息来看,苏琳突然出现在英语剧的演出现场,夺走了马娜的裙子之后逃之夭夭。这颇有些破釜沉舟的味道。那么,她很可能会选择离开这个城市。然而,顾浩不知道她已经离开,还是会继续在城市里游荡几天。不过,她既然不会再重返下水井,那么,火车站应该是个不错的暂时容身处。至少这里有水喝,还有长椅什么的可以临时休息一下,说不定还能搞到点吃的。
正是基于这样的推测,顾浩把火车站当作找到苏琳最后的希望。同时,他把这个希望破灭的时刻一再延后。
他很清楚,这种蹲守很可能是徒劳无功的。但是,有希望,就还没到放弃的时候。那轻巧美丽的肥皂泡,能飘多久就飘多久吧。
即便是清晨,候车大厅里依旧挤得满满当当。室内空气污浊,人声鼎沸。顾浩一边咬着烧饼,一边费力地挤过人群和摆在过道上的各色行李,向四处张望着。
他的视线一一扫过那些或疲惫或兴奋的脸庞,男女老幼,细腻白皙或者粗糙黝黑,浓妆艳抹或者素面朝天,眉飞色舞或者一脸麻木——那张清瘦苍白的脸却始终没有出现。他没有气馁,更不觉得沮丧,只是仿佛本能驱使一般在候车大厅里绕了一圈又一圈。
成批的旅客从检票口离开,又有更多的人从门口涌进来。累了,顾浩就靠着墙壁蹲一会儿。体力稍稍恢复之后,他就打起精神,继续在候车大厅里寻找。
不知不觉中,大半个上午已经过去。候车大厅里变得闷热难耐。顾浩从随身的挎包里拿出保温杯,喝掉最后一口温水,擦擦嘴巴,起身向开水间走过去。
拧开锅炉上的水龙头,弯腰接热水的时候,顾浩突然感觉身边的光线暗了下来。他下意识地抬起头,发现身边多了一高一矮两个男子。他以为是要来接热水的旅客,将保温杯蓄满之后就从锅炉边让开。然而,两个男子却逼过来,把他堵在了墙角。
顾浩正在心下诧异,高个子开口问道:「老爷子,哪儿的啊?」
「嗯?」顾浩更加莫名其妙,「本市的啊。」
「你是斗蟑螂的还是翻天窗的啊?」矮个子斜起眼角看着顾浩,「到这里干活儿,拜过山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