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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点狙击(240)

作者:唐酒卿

医师说:“阿尔忒弥斯初次进化的时候,联盟曾与它签订过一个合约,让它作为实验対象対一些事情进行计算,它因此得到了联盟的资料库,从此获得了新的能力,那就是预见未来。你可能会笑啦,哪有人能预见未来?可是我相信阿尔忒弥斯可以,因为它的预测都是基于自己庞大复杂的数据库。我是个机器,我相信数据。”

医师说到这里,小心地打开自己的胸口,里面有块小小的屏幕,上面是巨佛的照片。医师指着这个屏幕,说:“它也是我的信仰,因为它将成为世界的基石。阿尔忒弥斯曾说过,新世界是个没有肉体和躯壳的世界,这点就连讨厌阿尔忒弥斯的阿瑞斯都深信不疑。谢先生,既然未来没有肉体和躯壳,那眼镜男为什么不能基于数据复活呢?他可以活在另一个世界啊,一个真正的新世界。”

它这番话很矛盾,如果它坚信未来如阿尔忒弥斯所说,是个不需要肉体和躯壳的新世界,那么它又何必保存这些幸存者的内脏?只要记录下他们的信息就够了。

谢枕书知道南线的神明都是人类造物,是一堆既冰凉又沉默的金属,但他没有反驳医师。

医师说:“当然啦,鬼知道真的实现是什么时候,阿尔忒弥斯没说具体日期,我也不一定能活到那个时候。一些胡言乱语,又让你见笑了。”

它対这件事有种非同一般的执念,只是不想让谢枕书感到不快,便岔开了话题,让小泡泡放起舒缓的音乐。

谢枕书其实并没有感到不快,长官从不干涉别人的信仰,只要不信他,他都无所谓。须臾后,他问医师:“你以前只当过医师吗?”

医师晃起脑袋,说:“是啦,我的存储档案里是这样写的。不过不排除我做医师前还从事过别的工作,毕竟我是个机器嘛,那可能就是另一个故事了。其实相比过去,我现在比较担心我的未来,可惜我不会预测,不然真想测一测我到生存地以后的工资……”

谢枕书在医师自娱自乐的话语中吃了点东西。光轨区暂时进不去了,他得再去14区找机会。不知道7-001有没有挪动他的操作台,他离开的时候应该把操作台一起带上的。

猫现在在做什么?

一想到苏鹤亭,谢枕书便垂下眼。掌心的伤口把纱布浸湿,他心不在焉,也懒得再缠。正发愣时,腕间的电子铐突然解开,掉在了毛毯上。

医师被声音吸引来,捡起电子铐,说:“不怪阿尔忒弥斯要7-006参与实验,他连这东西都能解开,比3366那些实验机器人强多了,了不起了不起,把它留作纪念品吧。”

谢枕书并不想要电子铐,他只想要苏鹤亭。待医师把电子铐收起来后,长官冷不丁地说:“那个3366,我在14区里见过,它在里面是人类形态。”

医师道:“哦哦,它啊,它的灵魂成分很复杂啦,我也不好说它究竟算什么。以前我们共事的时候,我当它是个弟弟,因为我们是同款型号的机器。但这次见面,我发现它已经不那么纯粹了,可能是它体内属于人的那一半占据了上风……它也曾作为实验品被实验过,那是我参与的项目。简单来讲,你可以理解为它被灌入过人类的灵魂。”

谢枕书听它解释更奇怪了,什么叫做被灌入过灵魂?3366是像厌光一样,可以被人类的意识侵入吗?

医师被长官注视,摸了两把脑门,说:“这个解释起来太复杂了,我也说不清楚,总之,3366的芯片不仅仅是人性化那么简单,它有一部分数据是高级机密,它也确实是我们中最像人的机器。”

谢枕书在心里无声反驳:不,这里最像人的应该是你。

既然谢枕书已经醒了,他们便不能再在这里停留,并且这里也不安全,如果主神系统打算追究到底,那它们很可能会派巡视机器人出来搜寻附近区域,待在这里很容易暴露。只不过医师想把玄女和它收藏的内脏都带走,还需要做点东西,于是它趁夜和小泡泡出门,去找些可以利用的垃圾。

因为耗损的精力过多,玄女很快就进入了休眠状态。没有了显示屏的声响,房间里就剩轻微的心脏跳动声。医师出门前给了谢枕书一个路线,在距离这里不远的地方,它还有个隐蔽的仓库,里面都是它捡来的罐头,谢枕书可以去那里挑些罐头做路上的食物,毕竟他需要进食。

谢枕书穿上消过毒的旧世界军用外套,也趁着夜色前往。雪停后的世界更冷了,风还是一如既往地大,长官越过几个雪坡,在一处坍塌的旧街上找到了医师的仓库。

说是仓库,其实也只是个废弃的商品房,门前被医师钉了几块广告牌遮挡,经雪一压,只剩两三条缝隙。

谢枕书没有挪动广告牌,上面都冻住了。他挪动脚步,打算绕一下,却在准备行动时发现积雪上隐隐有些痕迹。

这些痕迹很轻,被刻意遮掩过,这让谢枕书起了疑,他的目光沿着足迹一直看到尽头,并无声地靠了过去。

尽头是个便利店,门窗俱破,风把靠近门口的货架全部冻住。谢枕书入内,透过昏暗的光线,看到货架上空空如也。他微弯腰,在货架下面的挂钩上发现了几根绑起来的小布条。

布条是新绑的,这里果然有人在活动。根据対方留下的足迹来看,他们熟悉如何在雪地上遮掩踪迹。如果不是长官曾经受过相同的训练,他也发现不了。

谢枕书收回视线,避开可能暴露的路线,绕到了商品房的侧面。他没踩杂物,而是直接翻了上去,再借助上方的装饰栏杆,到达二楼窗边。窗玻璃早已破了一半,风把里面挂着的塑料布吹得呼呼响。谢枕书透过破洞处,看到了屋内情形。

几个简易的架子贴墙而立,门后被旧桌子堵住了。桌子底下微微亮着个小灯,坐着一圈全副武装的男人,正在吃罐头。

风声太大,谢枕书凝神听了片刻。

一个人说:“昨天就是那家伙叫人去看热闹的,小队一靠近感应网,就他妈被击毙了,连枪都来不及架。”

谢枕书听出他们是和自己一起来的武装组成员,但队长当时说六个小时候后就撤退,这些人怎么还在这里?

另一个人把挑肉的匕首在罐头盒上刮了几下,道:“庇佑器都不顶用,光让我们静悄悄有什么用?人家都是高科技,隔老远就能发现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