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06说:“这么说我们只能线上合作咯?也行,我可以把01AE86的动向发给你……那你跟他见面吗?”
检查员道:“必要的时候会见。”
苏鹤亭说:“唔。”
他这个“唔”意味深长,还有点不满,好像在控诉检查员的区别对待。
检查员静默须臾,说:“01AE86擅长说谎,如果他打给你,记得挂断,然后告诉我。另外……”
天快亮了,通话器那头音量逐渐降低。
“我很……”
苏鹤亭说:“什么?你的声音好小,是通话器没电了吗?”
毫无征兆,通话中断了。
苏鹤亭对着忙音发呆,他摘掉耳机,回过头,发现天际泛起了鱼肚白。
说聊到天亮就聊到天亮,老板还真守时。
苏鹤亭在疑惑中躺倒沙发上,把检查员的话翻来覆去地想,直到睡着。后面几个月他都在监听任务里度过,偶尔会帮停泊区的忙。
值得注意的是,他在跟停泊区联系的时候,与一个叫作“珏”的系统合作过。
珏是督查局的辅助系统,在记录档案里没有出彩的表现,很普通。苏鹤亭注意到它,是因为它讲话很像人。
不仅如此,苏鹤亭还觉得它很像……很像谁来着?记不太清了。总之,它和只会执行指令的系统不同,在合作中常常有惊人之语,并且好奇心非常旺盛。
不过这几个月里,检查员一直没有来电。苏鹤亭试着找到些他的消息,但都没有,这个人实在太神秘了。
这天,苏鹤亭照常提交了监听报告,在打游戏的时候,听见通话器响了。他接通,说:“喂?”
检查员道:“是我。”
苏鹤亭说:“哦。”
检查员道:“……你好吗?”
苏鹤亭暂停游戏,说:“还行,又来陪聊吗?”
检查员沉默须臾,道:“嗯。”
苏鹤亭打趣道:“今晚也需要我自我介绍吗?”
检查员却说:“要。”
苏鹤亭道:“哇,你爱好真特别……好吧,检查员先生,我叫7-006……”
他把上次的自我介绍重复了一遍。
和上次不同,等他说完,检查员立刻道:“年龄?你忘记说年龄了。”
苏鹤亭说:“2……”
等等。
20几?
他的回答突然卡顿,似乎很久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了,可他以前明明最期待生日了。紧接着,他又萌生出了更加荒诞的疑问:现在是几几年?
气氛变得奇怪起来,苏鹤亭拨开泡面碗,敲了两下键盘。显示屏上只有分秒,没有日期。他只能靠自己回忆,然而他有关日期的记忆如同被搅动的浆糊,全部淆乱无序。
检查员听到他敲键盘的声音,放低声线,用一种几近哄的语气说:“你的生日是儿童节,对吗?”
苏鹤亭回过神来,道:“嗯……你调查过?”
检查员说:“我知道。”
苏鹤亭道:“什么?”
检查员吐字清晰:“我知道,苏鹤亭今年22岁了。”
苏鹤亭调出任务清单,在里面找到了时间。上面写着今年是2166年,他应该24岁。于是,他道:“你算错了哦。”
可是检查员说:“没有错。”
他极力克制着某种情绪,加快语速。
“请你听我说,我无法靠近你,是这里的时间错了,苏鹤亭,一旦晏君寻遇险,你就要——”
通话就在此刻断掉了,周围突然陷入一片黑暗。
我就要什么?
苏鹤亭摘掉耳机,起身走到窗边,发现整个光轨区都停电了。他拿上外套,想下楼去看看,但当他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通话器又响了。
别出门。
一股强烈的不安迫使苏鹤亭停下来,他在黑暗中,感觉心脏很不舒服,好像出了这扇门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通话器一直响,苏鹤亭退回去,接通了它。这次来电的是停泊区督查局,鬼使神差的,苏鹤亭问对方:“现在是几几年?”
对方道:“2166年啊。”
苏鹤亭挂了电话,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他回拨给检查员,想要告诉检查员这件事。然而诡异的事情出现了,检查员的号码是空号。
——空号?
苏鹤亭难以置信。
他迅速回到计算机前,重启它,登录自己的黑豹账号,在黑豹内页里搜索“检查员”。
这次什么都没有。
没有资料,没有介绍,也没有这个人。
苏鹤亭找到光桐监禁所的号码,直接拨了过去,他问:“你们和我组成搭档的人是谁?”
对方道:“对不起,我们还没有接到任何有关合作的通知……”
苏鹤亭心中一凉,说:“负责01AE86心理状态的检查员是谁?”
对方道:“我们有七个人负责他的心理状态。”
苏鹤亭马上浏览了这七个人的资料,并听了他们的音频,但没有一个是检查员。
怎么回事?
一个人在挂掉电话后的半个小时内凭空消失了。
苏鹤亭不断地回拨那个号码,一直是空号。他震惊地想:这他妈又不是都市怪谈,检查员一定存在,他……
他到底是谁?
“是这里的时间错了。”
这句话徘徊在苏鹤亭脑袋里,他抱住脑袋,发现自己在看任务清单前根本记不清年月。最奇怪的是,纵使所有人都告诉他今年是2166年,他的内心却仍然在因为检查员动摇。
我无理由地相信他,可他是谁?
苏鹤亭环视房间。房间里的一切都很正常,像是预设过无数次那样,没有一点出错。
监听装置还在工作,晏君寻似乎正在跟人枪战,这时,窗外又下起了雨。
又。
当“又”这个字出现在脑海里的时候,苏鹤亭感到了熟悉。他抬起头,看向显示屏。屏幕里也开始下雨,雨声包围了他。
他说:“今年是几几年?”
无人应答。
苏鹤亭起身,关掉了监听装置。他想摆脱——摆脱这个任务和雨声,于是他关掉了自己的所有设备。紧接着,他推开椅子,拿上通话器,在那不安中打开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