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在行驶中有些轻微的晃动,时山延挪动了一下脚。他不得不低些头,才能避免被横杠上的吊环碰到。他闻到了晏君寻t恤里的牛奶味, 这味道在汗臭味里很轻,像是专门奖励给时山延的礼物。这里只有他能闻得到。
牛奶味一定是熊猫替晏君寻选的。
“胖达今晚打算做什么?”时山延继续问道。
“南瓜汤,”晏君寻觉得汗流下去了,他被蒸过似的,“或者炖牛肉。”
他开始控制自己往伙食上想,这让他能够得到些许喘息的空间。但是裤兜里的通导器响了,声音炸在他的耳机里,他只能侧过头,把湿漉漉的侧脸蹭在肩头,试图接通电话。
时山延抬手替晏君寻敲了一下耳机。
“谢谢。”晏君寻在这个刹那间跟时山延离得很近,他过长的睫毛几乎要刮到时山延了。
时山延像是有所察觉,礼貌地抬高些脸,看向窗户,任由自己的下巴和喉结露在晏君寻眼前。他笑了下,说:“不客气。”
晏君寻被时山延露出的画面刺激到了。他立刻转回了头,朝通话那头说:“有事?”
“当然咯,”苏鹤亭熟悉的游戏音效又传出来,“时山延在你那里对吧,我就知道他要去找你。你们怎么停在马路上了?”
“堵车了,”晏君寻说,“你该告诉姜敛,不要让他再担惊受怕。”
晏君寻近期内都不想接到督察局的电话,他在放假。
“事情总要有个轻重缓急,打给你可比打给姜敛重要,毕竟你是时山延的关联人。”苏鹤亭长呼一口气,“我近期也在休假,傅承辉停掉了我的任务主页,要我待在家里跟你们玩。你们在玩什么?”
我们在玩什么?
晏君寻感受着颠簸,还有时山延的结实肌肉。他换了口气,说:“自己找点事情干,别再打给我了!”
苏鹤亭笃定地说:“时山延惹你生气了,你最好给他把束缚锁戴上。”
晏君寻没回答,时山延靠近耳机,说:“你去死吧。”
“哦,”苏鹤亭自动忽略,“我打给的是晏君寻,你们怎么在共用一个耳机?等等,你们究竟在干吗?”他狐疑地看着光屏,“你们俩的定位重叠在了一起。”
“在坐车!”
“对对碰。”
“不,不是,”苏鹤亭惊恐地说,“你们在骗我。喂,定位真的叠在一起了,你们究竟在干吗?我要上报!”
晏君寻快被时山延的鼻息蹭化了,他感觉自己的汗已经透过t恤,濡湿了时山延的衬衫。他压低声音,带着警告:“在、坐、车!快点挂电话!”
“你也可以挂啊,”苏鹤亭洞察到要点,“你为什么不挂?你的手呢?时山延的手呢?你们的手呢?!”
时山延再次抬手,这次直接拉掉了晏君寻的耳机,不管苏鹤亭还有没有说话。他说:“我把耳机塞到你兜里?”
不要。
不需要。
晏君寻被晒得发晕,他说:“扔掉吧!”
但是车窗外的鸣笛声一阵阵,时山延似乎没听见。他的手虚虚地沿着晏君寻的侧面滑向裤兜,晏君寻却觉得自己被碰到了。
像是在被抚摸,只是像。
晏君寻这样摸过猫。
晏君寻在格外漫长的几秒钟里面壁思过。他不该戴耳机的,不,他今天就不该带通导器,或者他压根儿就不该出门。
人与人的界限究竟要怎样划分?这道题对晏君寻而言太难了。但是时山延做了什么?他只是帮助搭档摘掉了耳机,然后放进了裤兜。
晏君寻也做过,他从时山延裤兜里拿过打火机,可是那时的感觉跟现在的感觉完全不同。
晏君寻看着污垢斑驳的车窗,脑子里是空白。课本上讲过异性吸引,却没有讲过同性关系。晏君寻把那些大段大段的科普放映在脑袋里,在他和她的文字里寻找有用的信息,有关那些感官上的吸引力的信息。
回答我阿尔忒弥斯。
晏君寻默念着。
同性和异性是一回事吗?你什么都没告诉我,除了一堆僵硬的科普。他妈的。你怎么从来不喝水?我就该每天对着那些喝水视频发呆。
晏君寻闭上眼,推开了脑袋里的黑板。这东西没用,它无法回答晏君寻此刻的问题。它实际上早就无法回答晏君寻很多问题了。晏君寻又睁开眼,觉得眼睛里刺刺的。
他像个初出茅庐的菜鸟,拿着张答不出来的考卷。啊,说不定这张卷子随便哪个正在上高中的小孩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