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君寻点点头,踩下油门,让时山延感受了汽车的风驰电掣。
* * *
晏君寻把车停在惠合小区拐角巷子的电线杆跟前,下车时看见电线杆上贴着乱七八糟的广告,还有几张看不清脸的通缉公告。
时山延把墨镜扣到了小橘龙头上,关上车门看向周围。
这是片老城区,四面的楼房都像是抹着炭灰的炉子,边边角角全掉漆了。所有住户都把内衣裤晾在自家简陋的小阳台上,低层住户的窗子被铁网封死了,只能把架杆从铁网缝隙里捅出去,蛮横地占据人走的位置。这片区域通风情况也不好,热天气把汗臭和污水的味道煮得沸腾,焖锅似的炖着人。
刚下车没多久晏君寻就流汗了,他提着瓶车里备好的冰水,走进小区,找着楼号。
“左边走,”时山延偏了头,“四号楼在这边。”
老楼的楼道很脏,墙壁早就变成了涂鸦板,时山延上楼时不忘欣赏一下这些艺术。几个夸张的人体被拉成把弓,女人坦露的线条被盖满了各式各样的手印,脸上却像是恶搞般地被画着络腮胡子。
一号被害人刘鑫程住在三楼,这层的墙壁上不仅有涂鸦,还有些潦草的留言。
强奸!
干得漂亮。
操!
“操”字写得很大,着重画了圈,涂着醒目的红色。
刘鑫程今年48岁,他在十年前曾担任停泊区宏兴钢厂的高级财务科科长,后因性侵同企业的实习生被告,被判了四年,赔偿当时的受害人七十万。四年后他出狱和妻子离了婚,搬到惠合小区独居,在这里替小区门口的麻将馆看夜场。
三月六号晚上刘鑫程没有去麻将馆上班,老板以为他又去喝酒了,等到第二天再用通导器联系他时,却没人接。老板第一反应是他欠房租跑了,立刻联系自己在这片的雀友集体逮人,最后人没逮到,倒是在排水沟里逮到了刘鑫程的身体残块。
晏君寻用姜敛给的钥匙打开刘鑫程家的房门,房间里的闷热登时翻涌出来。晏君寻抬手轻扇了一下,没有掩住口鼻。
屋内空间很逼仄,客厅就是卧房,刘鑫程用了几个塑料板当隔间,里面是卫生间。窗户没开,窗帘也是拉着的,房间里很闷,却意外地没有太多生活臭味。
晏君寻拨开隔在厨房跟前的封条,看见厨房里仅有的碗盘都塞在了没门的柜子里,灶台只有这三个月积累下来的灰。
时山延什么都没碰,只是扫了眼桌子底下,那有个没套塑料袋的垃圾桶。
晏君寻忽然问:“你有没有闻到什么?”
时山延轻松地答道:“除了灰尘什么也没有。”
* * *
晏君寻却觉得这房间带着强烈的违和感。他离开厨房的位置,走近塑料挡板。塑料挡板后的墙壁上贴满黄色杂志的内页,刘鑫程把这些女体写真都截掉了头部,贴上他性侵新闻报纸上受害人粗糙、黑白的头部照片。
恶俗的艳粉色挡板用了很久,边缘已经被摸成棕黄色,下半部分肮脏不堪。
晏君寻退后两步。
刘鑫程上厕所的习惯很不好,他还喜欢站在这里打飞机。他的尿都溅在了塑料挡板上,时间一久,不仅会有恶臭,还会让尿渍和精斑变成陈年老垢。
他有如此邋遢的生活习惯,房间却很干净。
时山延站在窗帘前,想透过缝隙往对面看,结果发现窗户上贴满了刘鑫程曾经拍下的黑白照片。
“嗯——”时山延略微后仰身体,像是被这些照片冲击到了,他挑了下眉,说,“这还是个对判决怀恨在心的杂种呢。”
第5章 普利
晏君寻希望时山延能像警犬一样嗅出关键味道,但是时山延没有配合的兴趣。他端详照片的神情仿佛是在逛摄影展,已经准备好了随时进行即兴评价。
刘鑫程拍摄的照片大部分是2156年性侵被害人的照片,和便池墙壁上那些从报纸上剪下来的照片不同,这些照片更加清晰,它们从各种角度记录着性侵被害人的痛苦。在最角落里,还有几张性侵被害人模糊的背影照,应该是刘鑫程出狱后偷拍的。
晏君寻看到贴照片的透明胶带都泛了黄,缝隙里积满灰尘,角落里还有蜘蛛网。
“他为这件事沾沾自喜,”时山延用手指拨开窗帘,“他向进入他领地的每个人炫耀他的徽章。”
晏君寻俯身,盯着这些照片。
时山延也俯下身,问:“你想到了什么?”
“凶手来过这里,”晏君寻思考时语速很慢,像做题似的拆分着捕获到的所有信息,“他在这里有强烈的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