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梨沿阶而跪,叩了首说:“九哥!许多日不见,一直挂念着。上回叫阿乙传的口信,也不知传到了没有。我由承天君做主,调离了参离树,在梵坛守了些日子。和尚精明,不敢擅自寻找九哥以露行径。九哥往北行,一路可还顺利?”
里边静了少顷,忽然拉开了门。
浮梨抬起头,面上的欢喜逐渐成了错愕,但却稍纵即逝。她微颔首,敛了些喜气,对着苍霁仍是不冷不热地说:“……你倒还在。”
苍霁悠然地说:“姐姐,你找内子?”
浮梨一顿,接着皱眉道:“你成亲了?”
“自然。”苍霁说,“这一夜千里路,你来得快。”
浮梨却仍旧问着:“你与谁成亲了?”
苍霁终于来精神了,他蹲下身,对浮梨耐心地说:“我内子你熟悉,方才不是还在唤他‘九哥’么?我日后便是你九嫂了。跪着做什么?见我不必行如此大礼。你披星戴月疾赶而来,着实辛苦了。宗音是老友,何必拘着,一道上来坐。”
第114章 弟弟
浮梨霎时起身,脸上已变了色,她失声道:“你说什么?!”
苍霁笑而不答,后边一只手盖在了他的肩膀。浮梨顺着看去,见净霖拢衫而立,对她说:“坐下谈话。”
浮梨的满腹牢骚皆化成有口难吐,只能俯首称是,随着宗音一道坐下在檐下。案边架了红泥小火炉,浮梨十指相缠,在炉前稍稍暖回些温。
“九哥成亲。”浮梨萎靡不振地说,“口信也没有。虽说咱们如今不比当年,但也不能这么马虎的就过去了。我家里边还攒着些珍稀首饰,原先想着九哥大婚,奉给……”
她瞟了一眼苍霁,那句“九嫂”硬是没吐出来。这下好了,首饰是用不着了,这鱼瞧着人高马大,必是用不着。浮梨这般一想,又觉得肝疼。
“送过来我也不嫌弃。”苍霁抄了茶杯过水,笑说,“不过一家人,何必见外?来日大操大办的时候还要劳驾你搭把手,马虎是不会马虎,宴请天地三界这点底气我还是有的。”
浮梨见净霖神色如常,倒也不好再垂头丧气。她虽待苍霁尚有不满,却不能不信净霖的眼光。于是她说:“来日用得着我,九……你知会一声,我必会赶来。眼下宗音的事情迫在眉睫,我已经在路上听他讲明白了。要我助人生产不是难事,难在此事必定瞒不过去,到时候风云再起,天地人物荟萃此地,九哥还活着的消息也瞒不住了。这可如何是好?”
“即便没有此事,也瞒不了多久。”净霖饮了茶,说,“活着便是变数。”
“若是宗音能在产日前渡劫化龙,便有了自保之能。”浮梨烤着火思索,“九天境中必会派遣醉山僧来,他如今正在莲池渡境,凭他的资质,产日之前定能出关。到时候宗音便要拦着他,可他出关后修为直逼杀戈君,我觉得难办。”
“杀戈君当年枪杀苍帝。”宗音伸臂,露出肩臂纹痕,“我鳞片凡品,必定扛不住破狰枪。但醉山僧新渡境时修为难免不稳,只是降魔杖,我还可以试一试。”
“一个醉山僧。”苍霁转着杯口,“他分明是我等助力,诸位无须担心。”
“此话怎讲?”浮梨说,“你西途城一战吞了他尽半的修为,他为人最恨你这样不可捉摸的‘变数’。若非失心疯,怎么会帮我们。”
苍霁笑答:“你派个人去请京都里的九尾华裳,只要华裳在此坐镇,她即便是磕瓜子,醉山僧也绝不会动手。醉山僧恨的不是我这种人,他恨的是混沌之人,便是善恶不明、有违他道义的人。他于这一千四百年里看似疯癫,修为却直涨不跌,他此生入不了大成境,但却有与某个人一战的决心。”
“谁?”宗音询问。
苍霁手指敲了敲杯口,说:“诸位都忘记的人。”
“黎嵘。”净霖心神领会,“黎嵘一睡五百年,神思遁入中渡,身躯横卧血海。承天君云生本相为‘镜’,不是善战之人,他在紧要关头必定会唤醒黎嵘。”
“可是醉山僧与黎嵘有什么仇怨?”浮梨仍然不解,“他自从得了封号后,便一直在追魂狱黎嵘手下办差,两人虽称不上兄弟,却也有点情谊在。醉山僧过去那么多年,也从来不曾提过有与黎嵘一战之心。”
“你好歹是个姑娘。”苍霁说,“与华裳交个朋友,把你那些首饰送给她,与她讲讲体己话,不就明白了?”
浮梨被顶得语塞,半晌后才说:“那首饰不仅是备给九嫂,还是备给九哥日后的闺女……”
“你此刻瞧着。”苍霁大刺刺地靠在净霖身侧,“你九哥跟我谁像是能生出闺女的样子?”
浮梨无助地说:“……九哥……”
“好眼力。”苍霁哈哈笑,“就冲你今日这句话,来日三界间你五彩鸟一脉横着走都无妨!”
浮梨立刻惊慌地说:“我只是唤一声九哥!”
净霖抬掌堵了苍霁的口,说:“去瞧瞧宗音的夫人吧。”
浮梨两人一离院,苍霁就啄着净霖的掌心,说:“华裳一至,京都大妖便能齐聚于此。其中有些是北地老人了,只是我尚未渡劫,仍是鱼身,样貌又多有不同,想要号令群雄怕是不成。”
“你招浮梨来此,不仅仅是望她助人生产。”净霖指腹滑到苍霁敞开的领口,“浮梨与宗音堪称世间唯二的神兽,好比一千四百年前的南凤北龙。如今他俩人一个叫你帝君,一个叫你九嫂,大妖来此,不服也得服。”
苍霁揽了揽净霖的后腰,说:“这是沾了临松君的光。”
净霖与他相近,说:“不要拉衣了吗?”
“不要啊。”苍霁说,“拴了一圈不好么?”
净霖抚在他脖颈上,说:“我从前……”
苍霁垂首让他摸,笑道:“从前什么?”
净霖怔怔地说:“我想摸一摸你。”
苍霁说:“那我宽衣解带。”
“……的鳞片。”净霖接完上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