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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禅(176)

作者:唐酒卿

厢房“啪”地被推开,千钰正往外走,见状默默地收回了腿。雪里叠在一起的两个人莫名寂静半晌,与千钰尴尬地对视。待千钰合了上了门,净霖立即轻踢苍霁一脚。

苍霁给他挂上鞋,说:“他怎么在这儿?”

两个人衣衫不整,发都乱糟糟,打雪里待了一会儿,雪屑化湿了一片。净霖滑下地,踩了一脚雪。没走几步,又叫苍霁给掐着腰扛到了肩头。

“他在这儿。”净霖说,“他捞我们出来的。”

苍霁跨上阶,顶开门扛着人进去了。他甩着微湿的发,几下脱了宽衫,就着已经凉了的水,飞快地擦拭了身,洗着脸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净霖换着里衣,伸臂时露出了手腕,红痕看着显眼。他瞧了眼镜子,脖颈处被雪白的里衣一衬,更加明显了。

“事多疑点,稍后请他来一叙便知。”

苍霁抹了冰凉的水,转身从后捞住净霖,顺着净霖手臂撩看上去,说:“嫩得像豆腐,轻轻捏一把也要上色。”

净霖系着腰带。

苍霁对着镜子,忽然拉开净霖的手,用另一只手扣在净霖小腹,贴着身说:“看见我了吗?”

净霖说:“浪荡。”

苍霁沉下眸光,他咬着耳回答:“我喜欢兴风作浪,在你这里尤其擅长。”

千钰进屋时打了个喷嚏,他坐下时声音发哑,但气色瞧着好了很多。

“我在迷津找到了左郎。”千钰一开口便是石破天惊,他看了眼苍霁,说,“大恩不言谢……二位日后如有用得着的地方,我便随传随到。”

“黄泉界如今事务清楚,人命谱上既然勾掉了左清昼,他如何能等到你找到他?”苍霁说道。

“贵人相助。”千钰谈到此事仍有急切,“左郎说他本已到了渡口,鬼差点了他的名,却被一人拦了下来。那人不仅请他吃了往生茶,还将他安顿在了迷津。”

“我们坠入忘川河,你如何捞起来的?”

“不瞒二位,我修为不够,自是做不到。只是那贵人在两位沉河之后,仅露了个形,便使得阎王避退三尺。随后他鼎力相助,方才让情势回转。”千钰说着打量屋舍,“这院子也是他寻的。”

净霖饮着热茶,说:“他是不是告诉了你他的名字?”

千钰颔首,苍霁问道:“谁?”

千钰说:“他自称名叫奉春。”

苍霁静思片刻,说:“原是他,那个讨牛肉的鬼差。”

“是他。”净霖合上茶盖,“却不是鬼差。”

“奉春。”苍霁念着这两个字,与净霖对视一眼。

“奉旨唤春。”净霖将茶盏轻磕在桌上,扬声说,“东君!”

窗外大雪顷刻加剧,风撞开窗户。雪花轰然涌冲进室内,散开时竟落下朵朵迎春花。大笑声自天边由远而近,眨眼间已踏入院中。

山河扇随意地扑开迎春花与雪花,沾着酒气依靠在窗边,抖着袍上的碎屑,说:“我还道你猜不出来呢。如何?好弟弟,感不感动?”

苍霁靠在椅间,他说:“这般大的人情,你必不会白送。”

“是啊。”东君拱了拱手,“我料想帝君豪爽大方,不会占朋友的便宜。寻回前尘滋味如何?想必是失而复得,感慨万分吧。”

苍霁余光看着净霖,回答:“你想要狮子开口,就不该只给我一半甜头。”

“剩下那一半我也无能为力嘛。”东君笑说,“不过已寻到了这一步,距离帝君得偿所愿还会远么?净霖,我此番前来正是为讨报酬的。”

“你算得如此精明,还需知会我一声?”净霖说道。

“何必妄自菲薄。”东君合了扇,说,“我确实有事相求。这世间除了你们两位,无人能做到。”

“何事?”

“八苦仅余最后一个。”东君说,“机缘正在东海。从何处来,便归何处去!”

他话音未落,已经闪身避开。折扇哗地挡在面前,对苍霁笑似非笑。

“帝君如今尚未渡劫,鲤鱼之躯,还是不要与我过招了吧?”

第108章 打探

苍霁稳坐在椅上,闻言给自己沏了杯茶,说:“把话讲明白。”

“不先请远道而来的客人坐一坐?这外边寒风如虎,咬得我直哆嗦。”东君说着翻窗而入,自行搓手入座,对千钰客气道,“讨杯热茶,容我缓一缓。”

千钰给他上了茶,知趣地退身而出。东君呷了几口茶,道:“两位缘生于东海之滨,所谓因果轮回,如今万事亨通,回东海也是天命所指。”

“你到底意欲何为。”净霖说道。

“诶,”东君说,“此言差矣。你重走这一遭,所遇之事桩桩件件都与你们有干系,却与我没什么干系。我不过是来顺水推舟罢了。”

“不见得。”苍霁说,“楚纶曾道他遇着个画中人,外貌形容与你颇为相似,你又插手千钰与左清昼的事情。况且‘八苦’之说,你怎么知道?”

“这天地间但凡要做坏事的人,都有个约定俗成的习惯。”东君没趣地推着扇面,“便是变作‘东君’。我没爹没娘没人头出,可吞了不少哑巴亏。我见这狐狸可怜得紧,又正逢无事可干,所以大发善心地帮他一把。至于那八苦,我自然知道了,那铜铃可是打我手上丢掉的东西。”

“铜铃原本是澜海拾破狰枪的余料所造,挂在清遥檐下数百年。清遥去后,我于天火灰烬中捡起了它。我闭关时它确实在你手中,但我醒来时……”净霖一顿,“莫非是你救的我?”

东君说:“不是我,我不干这样的事情。”

“聚灵塑身乃是你擅长之事。”苍霁说,“若不是你,又会是谁?”

“我原身是凶相,对你俩人避之不及,救人岂不是自讨苦吃。”东君呵了呵手,“澜海造的它,它是什么东西,澜海最明白。落在我手上养了一段时间,你死的时候,它便自己跑了。这东西不是精怪,反倒透着鬼气。它吃‘苦’,在我手上时须得喂它人间苦,如今跟着你们俩人饿了几百年,自己跑出来找吃的也是意料之中。不过它对你这般情有独钟,可见是藏着执念。你若是想要弄明白,就必须走完这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