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客栈,太阳虽然已经出来,地面的冰却没有完全化开,十分湿滑。短短一段路,箜篌已经看到好几个人摔跤,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这摔得该有多疼?
三树城的街道并不长,铺子里卖得东西也很普通,箜篌逛完整条街,也没找到适合寄回宗门的东西。好在她也不坚持,没有适合的便直接放弃。
“桓宗。”她转头看身边安静沉默的男人,“五运石是不是很难得?”
“倒也不算难得。”桓宗回忆了一会儿,“我洞府里好像还有一小匣子,你若是喜欢,我让林斛回宗门走一趟,给你取来。”
这些身外之物,他都是交给林斛打理的。若不是几年前的万星除夕年御霄门到各个主城散发新年锦囊,他见同门都给御霄门凑了分子,于是也给了御霄门一颗五运石,他都想不起洞府里还有这个东西。
“不要。”箜篌摇头,想也不想便拒绝,“我拿这么多石头干什么,又不能做项链。”箜篌取出在脖子上戴了好几年的石头,“这几年我已经戴习惯这个了。”
她来凌忧界的第一个晚上,就是这块石头陪着她入睡。师父说它有舒筋活络洗经伐脉的功效,她便把它戴在了脖子上,一直没有取下来过,这些年已经成了习惯。
也正是看在这颗石头的面上,那个与御霄门沾亲带故的周姓元婴修士,被关在云华门牢狱中后,她都没有特意去找对方麻烦。不管怎么说,没有御霄门,她就得不到那个金色锦囊。
桓宗看着她从脖子里掏出来的珠子,眼睑微颤,这颗石头……
“哎哟!”几步开外,一个提着竹筐的老人摔倒在地,箜篌想上前去扶,旁边一个摆摊的小贩小声道:“姑娘,你可小心些,这个老头子一天要在街上摔个几十次。”
箜篌不解地看小贩,这是什么意思?
“谁扶她,谁都赔钱。”小贩见箜篌长得白白净净,不忍心她被骗,“好些外地人上当了。”
箜篌:“……”
世间还有这样的人?
她想了想,对桓宗道:“你先回去,我去收拾他。”说完她走到老人面前:“大爷,你没事吧?”
原本还趴在地上的老人迅速的抓住箜篌衣角:“你这小姑娘穿得这么漂亮,怎么能推我?”
老人洋洋得意,像这种打扮漂亮又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姑娘,最好骗了。她们面皮薄,最受不了别人指指点点,最后肯定只能赔偿了事。
然而老人的打算落空了,他没想到这个漂亮小姑娘想也不想,就跟着往地上一躺,痛苦的哼哼道:“哎呀,谁拉我,我的腿被摔断了,好疼。”
老人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愣了半晌从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污渍,骂道:“你脑子有病啊?”
赔点钱就能解决的事,偏偏要往地上躺,现在的年轻小姑娘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我要去告城主府,你欺负了人还想跑!”箜篌指着老人,坐在地上又是喊疼,又是指责,很快引来了大堆的人围观。尤其是几个身强体壮的大汉,见到漂亮小姑娘被欺负,团团把老人围住,要送他去城主府。
向来靠着人群舆论取胜的老人,第一次体验到有嘴说不清的憋屈,尤其是看到那个小姑娘还在嘤嘤哭泣装可怜时,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是骗子,故意讹诈我的。”
“人家小姑娘长得娇娇俏俏,衣服穿得也讲究,讹诈你干什么?”一位大婶道,“你全身上下,有人家一块手帕贵么?”
谁说有钱人就不骗人了?老人气得差点翻白眼厥过去,但是不知道为何,他的双脚像是不受他控制,连弯都不能弯一下,更别说装晕。
“把他送到城主府去!”
“对,年纪一大把了,还欺负人家小姑娘,不要脸!”
“老不羞!”
桓宗站在人群外,看着捂脸假哭的箜篌,气得脸色通红的老头,还有义愤填膺的围观人群,整个人都呆住了。身为大宗门弟子,他从未想过会有人做出这种事?
像这种喜欢讹诈的普通人,送到当地城主府解决或是直接用术法教训便是,哪里需要这样?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觉得这样不太合适,他还是跟在人群后面,看着老人被众人扭送到城主府,一路上看热闹的百姓都知道了他是个十分可耻的人。
事情一直闹到天黑才结束。夜色下,桓宗看着箜篌从城主府大门出来,与几个关心她的大婶大妈们道别后,才走到她身边:“该回去了。”
“桓宗,你一直在外面等我?”箜篌脸颊红扑扑的,看到桓宗有些惊讶:“外面这么冷,你该回客栈休息。”
“没关系,左右我也无事。”桓宗看到箜篌裙摆上还留着泥点,应该是刚才躺地上时沾上的,“怎么用这种法子与普通人计较?”
“我这叫以牙还牙,他讹诈人,我就让他体验一下被讹诈的感觉。”箜篌笑得很开心,“这件事闹出来,几乎全城的人都知道他是个骗子,看他以后还怎么骗人。”
看着她脸上的笑,桓宗原本想说的话通通咽回了肚子里:“很厉害。”
“那倒不是我厉害。”箜篌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对付这种不要脸的人,就要比他更不要脸。”
她抬头,无云的夜空中挂着一轮漂亮的弯月,漂亮极了。她忍不住伸手指着空中,“月亮!”
“不要指。”桓宗握住她伸出的手,把她的手指头压了下去。意识到自己这个动作有些失礼,他闪电般收回手,把手背在了身后。
箜篌倒没有注意到这点,只是疑惑道:“为什么不能指?”
“小孩子不能指月亮。”桓宗回忆起很多年前,母亲陪他坐在院子里,告诉他小孩子不能指月亮,给他讲很多与月亮有关的故事。
只是这段记忆太久远,久远得连母亲容貌都模糊起来。
“可我不是小孩子了。”箜篌蹦跳两步,追上桓宗的步伐,一双大眼睛亮极了,“所以指了没关系吧?”
“在我眼里,你还是小孩子。”桓宗见她去踩水面上的积冰,冰块发出咔嚓破碎声响便高兴的样子,眉眼都跟着舒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