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巧,我们知州也是京城人士,姓谢,名临,字启临。”
茶楼里霎时安静下来,这位西州考生莫名地看着众人:“不知……小生是否有哪里说得不对?”
“没、没事,”京城考生干笑一声,却不敢再问下去。
京城谁人不知谢启临与当朝皇后往日那点恩怨,他们没有想到陛下竟然如此宽宏大量,还愿意让谢启临入朝为官,这等气度,不愧是陛下。
推崇容瑕的文人本就不少,平日他们吹嘘容瑕的时候,向来是能吹多好,就吹多好。现在谢启临这件事,又能让他们吹捧一番了。
班婳用手帕擦了擦嘴角 ,干咳一声道:“你真让谢启临去西州上任了?”
容瑕扭头对上班婳的双眼:“有什么不妥?”
“你们前朝的事情,我哪知道妥不妥,”班婳吹了吹茶沫,抿了一口茶,“我带你出来,是为了让你散心,可不是让你脑子里想着另一个男人。”
容瑕失笑,他脑子里想着另一个男人?
这话是个什么理?
两人又在茶坊里坐了半个时辰,班婳看了眼天色,“旁边有个状元楼,文人学子最爱在那诗接联,你有没有兴趣去看看?”
容瑕摇了摇头:“罢了,不如陪你去岳父岳母家坐一坐。”
“那也好,”班婳当下便答应下来,“走。”
静亭公府,班淮与班恒头疼的看着满满一筐诗词字画,也不知道这些考生是怎么想的,单知道他们家显赫,却不知道他们家不通文墨,这些诗词字画投到他们家,他们也看不出好歹呀。
“这些学子都不傻,他们把这些送过来,本就不是给你们看的,”阴氏随手拆开一封信,里面写着一首词,文字华而不实,满篇都在吹捧容瑕,“他们是盼着万一陛下来我们家,能看到他们的作品。”
“陛下……”班恒道,“就算陛下来我们家,也没时间看这些东西啊。”
他招来小厮,让他们把这些东西抬下去。
“老爷,夫人,小姐与姑爷来了。”管家面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说话的时候双唇还在颤抖,“你们准备一下,他们已经进二门了。”
“婳婳回来了?”班淮一搓手,“快快准备好午膳。”
容瑕与班婳见到班家人后,受到了班家热情的接待,用完午膳以后,班淮便提到了学子们送诗词一事。
“不必在意这些,”容瑕道,“我以往也常常受到诗词字画,不过真正有才华的并不多,以后若还有人送这些来,岳父只管拒绝就是。”
“好嘞,”班淮一口答应下来,“我最不耐烦看到这些东西。”
“以往也没见考生送诗词到我们家,”班婳翻个白眼,“难不成他们以为我嫁给一个有才能的皇帝,我们班家就能变得有能诗善画了?”
容瑕闻言失笑,伸手轻敲她的眉间:“你呀,你呀。”
“老爷,夫人,西州有人送东西过来,说是物归原主。”管家捧着一个盒子进来,他对容瑕与班婳行了礼以后,才把盒子双手呈上,“请老爷过目。”
“西州?”班淮皱起眉,转头看阴氏,“夫人,我们家有熟识的人在西州么?”
阴氏沉吟半晌,徐徐摇头道:“并没有。”
班恒接过木盒,揭开盖子一看,里面除了一本有些泛黄的诗集外,什么都没有。
“这什么玩意?”班恒一看到诗集就头疼,“今天这些人都是约好的?”
“盒子里装着什么东西,”阴氏见儿子表情痛苦,笑问道,“让你露出这般表情?”
“一本诗集,”班恒把诗集从盒子中取出,双手递到阴氏面前,“母亲请过目。”
阴氏接过诗集,翻看了两页以后,眉梢轻挑:“这本诗集,确实是我们家的东西。不过早先几年便不见了,我以为是你们两姐弟损坏了,便一直没有问,原来竟是被人借走了?”
坐在旁边的容瑕忽然开口道:“岳母,不知可否给我一观?”
阴氏微微一愣,把诗集递给容瑕:“陛下,请随意。”
容瑕翻开诗集,这本诗集上还作了批注,从字迹上来看,应该是近几年留下来的字。他把诗集合上时,里面掉出一张题签。
他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题签,上面只写着几句后世人早就用得俗透了的诗。
自是寻春去校迟,不须惆怅怨芳时。狂风落尽深红色,绿叶成阴子满枝。
“上面写着什么?”班婳把脑袋凑到他胸口,“绿叶……成阴子满枝,这首诗有什么特别的么?”
容瑕低头看着靠着自己的女子,她眼神懵懂又清澈,根本没明白这首诗的含义。
“没什么,大概是读诗的人觉得这首诗好,便抄写了一遍。”容瑕把题签夹回诗集里,顺手放到了桌上,“婳婳,时辰不早,我们该回去了。”
“好吧。”班婳点了点头,起身跟娘家人告别,出门的时候,看也没看桌上的诗集一眼,显然对这种文绉绉的玩意儿不感兴趣。
班家三口把夫妻两人送到班家大门外,等两人离去后,才再度回到了内院。
阴氏拿起这本被遗忘在桌上的诗集,取出那张夹在书中的题签,放在了灯笼上点燃。
“母亲?”班恒不解的看着阴氏,“您烧它干什么?”
“没意思的东西,留着做什么?”阴氏松开手,任由燃烧着的题签掉在地上,她抚了抚鬓边的头发,把诗集递给他,“放回书库去吧。”
“是。”班恒拿着书进了书库,在角落里随手找了一个空地,把它塞了进去。
夜深人静时刻。
“婳婳。”容瑕揽着班婳,轻轻抚着她柔嫩光洁的后背,“你就是当年那个缠着我嬉冰的小姑娘吧?”
“嗯?”睡得迷迷糊糊地班婳往他怀里拱了拱,随口道,“我不记得了。”
容瑕笑了笑,在她额际吻了吻,“没关系,我记得就好。”
原本有些模糊的记忆,在婳婳带他去嬉冰的那一日,又变得清晰起来。那个梳着双髻的小姑娘,眼睛大大的,眉毛弯弯的,笑起来的样子与婳婳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