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元帅回到京城后,就不让他们这些人再与他有来往了,只因为皇帝猜疑心重,他不忍连累他们这些兄弟。
这一忍就忍了几十年,直到元帅中毒而亡,他们这些人也不敢吭声,只因为元帅说了,他的子孙后代还需要他们照顾。
实际上哪是子孙后代需要他们照顾,只是元帅不让他们涉险而已。
班家后代在京城担了几十年纨绔无用的恶名,他们这些旧部却什么都不能做,他们心里有愧,心里难受啊。
到了今日,容瑕拿了元帅手里的三军虎符,出现在了城门之下,打开城门是他唯一能为元帅做的了。
但求容瑕不像蒋家王朝的人,心性多疑,对不起福乐郡主,那么他们这些旧部就算到了地下,也有脸去见元帅,再跟着他一起征战四方了。
东门大开,没有厮杀声,没有马鸣声,两列穿戴整齐的士兵走出来站至城门两边。发须皆白的老将走了出来,他每一步都走得很慢,也走得极稳。
容瑕从马背上跳了下来,他往前迎去。
“主公,小心有诈。”一位谋士担心的拦在容瑕面前。
“不必担心,”容瑕推开他的手,远远朝老将军行了一个礼,便大步迎了上去。
两边的将士都很安静,他们眼睁睁看着主将渐渐走近,直到站在一起。
“成安侯,”老将声音有些撒沙哑,他取下头盔,“老将愿迎侯爷进城,但求侯爷不要为难本将手里这些将士,他们也是听命行事。”
“请将军放心,君珀绝不会有半点为难。”容瑕退后一步,朝老将行了一个大礼,“将军高义,请受君珀一拜。”
“侯爷不必如此多礼,”老将伸手扶起容瑕,笑着道,“侯爷是我们元帅家的姑爷,老将可受不得你这个礼。”
容瑕心中一动,老将口中的元帅,应该是婳婳的祖父。
没有想到班元帅过世这么多年,这些将士还挂念着他,这样一位绝世名将,竟是死在自家人手上,真是可气可叹,蒋家皇室,欠班家太多。
“将军请。”
“侯爷请。”
东门连一滴血都没有流,就这么攻破了。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老祖宗这话,真是到了什么时候都适用。
“将军,长青王逃了,”右副将有些泄气,“这人真是属泥鳅的,每次都溜得快。不过属下带人抓住了另外一名主将,还有偷袭你的弓箭手。”
班婳抹了一把脸上溅上的血,转头就看到了谢启临以及他身后矮瘦的男人。
谢启临穿着一身金甲,甲胄上还沾着血,整个人平静极了。他提起头看了班婳一眼,便飞快的移开了视线。今天他没有带眼罩,那只摔瞎的眼睛闭合在一起,看起来有些可怕。
“这个箭手偷袭我的时候,我仿佛看到有人推了他一把,”班婳拍了拍马儿,离得谢启临又近了些,“是你推的他?”
谢启临低着头没有说话。
班婳没有再继续追问,她转头看了眼高旺盛,“把这两人严加看管起来,其他人随我打进去。”
“是!”
一呼百应,这些将士早已经习惯了听班婳的命令,丝毫不觉得身为男儿听命于一个女人有什么不对。
谢启临抬头看着那个耀眼的女子骑在马背上,带领一众杀气腾腾地将士越行越远,竟看着失了神智。
直到再也看不见人影以后,他才低下头看着沾满血迹的战靴苦笑。
因为他有可能救了班婳一命,所以看守他的士兵也没有为难他。他见看守自己的这些士兵都受了伤,便道:“城门上有几个木箱,里面装着全是伤药,你们去取来用吧。”
“别以为我们会上当,班将军说了,这种摆在眼皮子地上的粮食与药品不能随便动,谁知道有没有被下毒。”
谢启临:……
这个班将军,指的应该就是班婳吧?
这些士兵把她的话奉为箴言,可见她在军中是十分有威望的。想到这,他忍不住有些庆幸,当年没有迎娶她是好事,若是嫁给他,或许便埋没了她一身的能力。
“小姐,小姐,”一个丫鬟跑进李小如的屋子,“叛军进城了。”
李小如猛地站起身,“城门都破了?”
“奴婢不太清楚,只听说东门与南门都破了,”小丫鬟眼神忽然变得有些奇怪,“奴婢还听说,南门带兵的人是福乐郡主。”
“竟然是她?”李小如怎么也无法想象,那位衣食住行无一不精的郡主,究竟怎么熬得下军营里的苦,还能带兵打仗的。
“你别出去打听消息了,外面那么危险,万一伤到你怎么办?”
李小如心里有些慌乱,忍不住便多嘱咐了几句。
“小姐你放心吧,那些叛军都很讲规矩,进城以后并没有扰民,”小丫鬟喘着气道,“不过外面的铺子都没一开门,您让奴婢买的东西,奴婢找不到。”
“找不到便罢了,早知道容家军今日就会攻城,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出去的,”李小如恍惚地摇头,“多叫几个人陪着少爷,别让外面的动静吓到她。”
待小丫鬟退出去后,李小如面上露出几分激动。
终于……终于有人来推翻暴君了。
想起躺在床上不能走动的父亲,李小如擦了擦眼睛,暗暗祈祷成安侯能早点推翻暴政,让蒋洛得到报应。
第127章
“陛下,”蒋洛的近身太监重重地跪在了蒋洛面前, 他神情灰败, 眼神痛苦,就像是随时可以跟随主赴汤蹈火的忠仆, 就算天下人都背弃了蒋洛,他也仍旧不会离开。
蒋洛坐在地上,大殿上空荡荡的,那些整日里在他面前表忠心的朝臣, 通通都没有出现。这个曾经让无数人跪拜行礼的地方, 除了他就只剩下这个太监。
他记得这个小太监叫小寇子, 因为名字跟他以前养的狗一模一样, 才多注意了他两眼,甚至让他来了身边伺候。
“你跟在我身边多少年了?”
“陛下, 奴婢已经在您身边伺候了四年。”
蒋洛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 他什么时候会注意一个太监如何?到了现在, 能留在他身边的, 竟然也只有一个太监,可笑又可悲。
脚步声传来,那是女子宫靴踩在玉石地板上的声音,声音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殿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