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轻裾淡淡看了他一眼,端起桌上的茶杯,轻啜一口,皱眉道:“今日的茶涩了些,换了。”
“是,”木槿躬身上前接下茶盏,转身递给身后的二等丫鬟,很快就有丫鬟换了新茶端给她,她再转身呈到曲轻裾旁边的茶几上。
梁宏老老实实的躬身站着,连动也不敢动。
“梁公子不必客气,请坐,”曲轻裾再度端起茶杯,微微抬起眼皮看着昌德公,“不知二位所为何来?”
“你如今身为王妃,娘家发生什么事难道还不清楚?”昌德公沉声道,“还是说你根本不把娘家放在心里?”
“哦?”曲轻裾挑了挑眉,“你是指梁氏借由昌德公府的势力,让梁家人在兰呈郡作威作福一事,还是说你在嫡妻尸骨未寒时娶进新妇,又或者说本王妃母亲死因?”
她的语速很慢,语气也很平静,却让坐得战战兢兢的梁宏后背发凉,他看着端王妃染着丹寇的手慢慢的摩挲着茶杯,脑中的弦紧绷得几乎要断掉,他这会儿有些后悔陪姨父来端王府了。
“这是你身为女儿对父亲的态度吗?”昌德公府心里有些虚,可是看着就连曾经唯唯诺诺的女儿都敢这么对自己说话,他心头的怒火越烧越旺,起身指着曲轻裾骂道,“早知道如此,当初就该一把掐死你,也不用留着你今日来气我。”
曲轻裾听完这话,对昌德公嫣然一笑,随即把手里的茶杯往地上一砸,价值不菲的官窑茶盏瞬间便四分五裂,清脆的破碎声把昌德公的气势吓得缩了回去。
她伸出手,看着自己染得鲜红的指甲,斜眼看着昌德公:“怎么不继续骂了,刚才不是骂得很高兴?”
昌德公不自禁的退后一步,他张了张嘴,却发觉喉咙有些发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这个人啊,有个不好的毛病,就是记仇,”曲轻裾放下手,理了理自己的袖摆,从木槿手里继续接过一个茶杯,笑眯眯的开口,“梁公子,这些年你住在昌德公府上,你说府上待我如何?”
梁宏满脸是汗,却说不出半个字。他虽是梁家人,也知道姨母待未出阁时的端王妃十分不好,如今端王妃问他,他既不能说好,也能说不好,只好僵住。
“你瞧瞧,连梁家人都说不出口,可见昌德公府待我有多好,”曲轻裾嗤笑一声,“今日你来,是想我劝王爷帮昌德公府一把?”
她看到昌德公点下了头,面上的笑容更加明显了,“可是凭什么呢?”
昌德公语气温和了许多,他小心看了眼地上的碎茶盏,“我知道府里以往有亏待你的地方,可是再怎么说,那也是你的娘家,若是娘家出了丑事,你的脸上岂不是也没有光彩,端王又岂能看重你?”
若是贺珩待她似贺渊待秦白露那般,那么这事对她确实有影响,可是如今京中还有谁不知道端王妃与昌德公府不亲近,有谁不知道端王与端王妃伉俪情深?这么一想,曲轻裾突然觉得,贺珩待她这么好,图什么呢。
图田家?可是田家的人向来只敬忠皇帝,已经是京中人人都知道的祖训,又岂会因为她嫁给了贺珩而去支持他?
贺珩会因为田家不慢待她,所以当初娶了身体原主,才会好吃好喝的养着,却也不亲近。原主性子又软,未出阁前除了田罗氏与她相处时能教她一些东西,再无长辈会教她后宅阴私以及夫妻相处之道,所以嫁进来才被侍妾钻了空子,被害得误了性命。
身体原主一生悲剧的源头就在昌德公头上,亏他还有脸跑到这里来大吼大叫,这样的男人能活到现在,简直就是祖上积德。
昌德公见曲轻裾低头沉思,以为自己的话说动她了,便继续开口道:“你不要相信田家人说的话,要知道我们才是一家人,外人的话岂是可信的?”
被这话恶心得打断思绪的曲轻裾讽刺道:“就连外人都舍得在我出嫁时添那么多嫁妆,怎么你们这些家人反倒舍不得了?”
“无非是狼心狗肺,厚颜无耻罢了!”
曲轻裾听到这话,蓦地抬起头看去,就见到贺珩沉着脸大步从门外走了进来。
这会儿昌德公不敢摆谱了,他与梁宏老老实实的行完礼站在殿中央,却不敢直视贺珩的怒颜。
贺珩在外面听到昌德公说自己会因为昌德公府的事不看重曲轻裾时,心头的火气便怎么也压不住了,他看了眼砸碎在地上的茶杯,走到曲轻裾身边坐下,拍着她的手道,“气怒伤身,万事有我。”说完,他瞥了眼昌德公,皱着眉头道,“曲公爷当年气死结发之妻不满足,今日还要到本王这里发威风,是谁给你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