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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官赐福(336)

作者:墨香铜臭

那声音谢怜并不陌生,是那胎灵的爬行之声!

不知它是在仙京大摇大摆地巡逻还是在干什么。这时,又一个声音从下方传来:“错错,错错?”

剑兰!

谢怜心叫不妙。那胎灵还守在屋檐上,剑兰却是从下面走来,那岂不是怎么样都要被发现?谢怜可不敢说剑兰到底会怎么反应,是会惦念着花城的救命之恩,还是会大叫喊人来!

那阵轻浮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拐过来了,谢天谢地,正在此时,那胎灵终于从屋檐的另一边跳了下去。

二人立即翻身上屋。谢怜松了口气。

剑兰从一处墙角后探出小半个身子,看到了跳到地上的儿子,也松了口气,出来道:“错错!你不要到处乱跑,这地方人生地不熟的,怪可怕的,你跑不见了娘都不知道要上哪里找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她随意一扫,扫到了这大殿的匾额,倒退了两步。看到她反应,谢怜这才想起来,他们脚下的这座金殿,好像是南阳殿。

也就是说,风信现在就被关在里面!

剑兰也一定清楚这一点,脸部微抽,半晌,低头教训那胎灵,斥道:“你跑这里来干什么!”

那胎灵却抱着根粗粗胖胖的白东西,还在“咔擦咔擦”,似乎在啃它。剑兰又道:“那是什么?你在瞎吃什么东西?快吐出来!”

谢怜定睛一看,发现那是一根敦实不已的大白萝卜,哭笑不得。不用她说,那胎灵显然也觉得味道不好,恶狠狠地呸呸两口把萝卜吐出来了,尖叫不已,仿佛在发脾气。剑兰连忙上去把它抱起来,哄道:“好好好,错错乖,不好吃就不吃了。这些是穷小子和傻瓜神才爱吃的东西,咱们不吃的。”

也只有亲生母亲,才会把一个如此畸形可怖的东西抱在怀里还能如此柔声安慰了。那胎灵在她怀里扭了扭肥肥白白的身体,发出惬意的咕咕声。谢怜看着这一幕,不禁心生莫名哀怜,但也奇怪:“仙京里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萝卜?”

花城挑了挑眉,道:“哥哥忘了吗?雨师给你带了些地里长的土产。”

“”

原来这就是雨师送他的礼物啊!

谢怜试着去想象君吾打开那木盒后看到里面是根大白萝卜会是什么表情,只觉无法想象,尝试失败。看来,君吾检查完发现不是什么可疑东西之后,就把那大白萝卜随手喂给这胎灵了。

简直像是在喂狗。

原本那胎灵吐掉后还用腿嫌弃地把大白萝卜蹬飞了,听到剑兰的话,似乎若有所思,又从母亲怀里跃下,蹦蹦跳跳过去把大白萝卜叼了,蹦蹦跳跳进了殿。不仔细看,果然像只光溜溜的没毛白皮狗。剑兰道:“别进去!那里是”

守在南阳殿前的卫兵们大概被君吾交代过这胎灵是他的宠物或是狗,目不转睛,并未阻拦。万不得已,剑兰只好也跟了进去。那胎灵对风信似乎敌意甚浓,谢怜担心它会不会对风信不利,转头道:“三郎?”

花城指尖栖息了一只透明的蝶,道:“死灵蝶已经附在她身上了。”

谢怜点点头,二人一道监视南阳殿内的情形。只见剑兰猫着腰、蹑手蹑脚溜进殿里,似乎不想被人发现,小声道:“错错”

然而,不被发现是不可能的。那胎灵蹦跶着进了主殿,主殿里一人正在打坐,睁开眼,就和她打了个照面,二人双双愣住了。

风信先愣后喜,起身道:“剑兰!你怎么来了?你没事吧?来得好,帮我”

这时,那胎灵突然嗷嗷大叫起来,跳到两人中间,把萝卜吐到地上,后腿用力一蹬。那被它啃了几口的大白萝卜飞起打到风信脸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它蹬了之后还趾高气扬,哇啦乱叫,阴险地笑,仿佛在等待母亲夸奖自己。风信简直没给这东西一下打晕过去,一条鼻血当场就流了下来,一把抹了大怒道:“你干什么?!给我老实点儿!”

他凶,那胎灵更凶,冲他尖叫吐信子。风信一个箭步,上前去拿,却给它张开血盆大口咬住手臂,怎么甩也甩不下来。这熟悉的一幕又恐怖又好笑,风信狂甩不掉,更怒:“我操了!!!我真操了!!!你找打吗?!什么鬼!”

剑兰也回过神来了,道:“住手!你有什么资格打他骂他?!”

风信被她一吼,倒是愣了一下,气势下去了半截,辩解道:“他他认贼作父?!他怎么会跟君吾一条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剑兰啐道:“怎么会这样?还不是因为你!养不教父之过,要不是你这个当爹的不称职,你自己儿子会被人从他娘肚子里挖出来做成这种东西?什么鬼,你生的鬼!”

她骂一句,风信退一步,声音也小了大半截,道:“可是可是我根本不知道。而且那个时候,是你先让我滚的”

剑兰道:“哈!我让你滚,我是成全你!你每天板着个丧气沉沉的死脸到老娘这里来,老娘睡你旁边还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又要侍奉你那太子,又要给我凑赎身钱,焦头烂额,又累又烦嘛!你不好意思自己甩袖走人,那我就干脆送你一程啰!”

风信道:“我那时候是很累!但是我没有烦你!我想给你赎身的!”

剑兰戳着他胸口道:“得了吧!赎身赎身,你自己心里清楚,凭你当时的本事,究竟赎不赎得了老娘当时的身价?!你每天恨不得一个钱子儿掰成两半花,天天上大街卖艺还要孝敬你的太子爹皇帝爷,我不倒贴就不错了,指望你给我赎身?猴年马月吧!”

风信道:“你一开始不是这么说的,我们明明都约好了!我说过的话我一定会兑现”剑兰打断他道:“口头上山盟海誓的多了去了,但你想想,你给了我什么啊?你能给我什么?除了那条金腰带还拿得出手,哦,就那金腰带,你还千叮万嘱说不能卖!”

风信给她戳得退了一步又一步,脸色又僵又窘。剑兰越说越气:“还是那个破护身符?我猪油蒙了心才相信你那狗屁护身符能保佑人,好运没半点,霉运倒是连连!你,钱是越来越少,脾气是越来越大,我不放你走我还能怎么样啊?就这么熬死你吗?!熬到你开始抱怨我恨我烦我不想再看到我吗?!”

“”

不光风信,连此刻在南阳殿上的谢怜的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原来是这样的。

谢怜想起了许多事。那时早出晚归、满面倦容的风信,莫名高兴、莫名忧愁的风信,还有一次艰难地找谢怜借钱的风信。

原先的微小异常,忽然都有了解释。

风信是谢怜的侍从,他的好友,但非他的附庸。他本来可以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亲人,而且已经遇到了这些人,可是,偏偏却是在谢怜第一次被贬、他们最困难的那段日子。

那时候,谢怜自身尚且难保,又如何能去注这些呢。

他煎熬,风信也煎熬。大家都在煎熬。熬到最后,两人终于再也熬不下去了。或许,剑兰早就预见到了这种后果。

可是,就算是在那时候,风信也还是在尽最大的努力支持他。甚至把他没什么人肯要的护身符送给剑兰,对她说这个东西可以保佑好运,所以剑兰才会小心翼翼地把它收起,放在尚未出世的孩子的小衣服里。

当然,最终证明,那个护身符,根本没给他们带来什么好运。

剑兰仿佛发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抱起地上的胎灵就要离开。风信道:“剑兰!!!!”

他抓了抓头发,竟是一脸难得的唉声叹气之态。

风信道:“你你回来吧。我还是唉,我觉得我,我想照顾你们。我应该照顾你们的。我有责任,我答应了你的。”

剑兰转身,定定看他半晌,搂紧了怀里胎灵,哼道:“免了。我知道,你嫌弃你这儿子,它在你眼里就是个鬼东西。没事,我不嫌弃。”

风信终于回过神来,反驳道:“我没有嫌弃它!”

剑兰道:“那为什么你每次都对他这么凶?你真能把它当自己儿子看?”

风信道:“只要它能改好,我有什么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