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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官赐福(281)

作者:墨香铜臭

那白色背影转过身来,淡声答道:“你知道我是谁。”

虽然回答了,可那人脸上的肌肉却分毫未动。

因为,那根本就不是一张人脸,而是一张半哭半笑的面具。

谢怜脱口道:“三郎!”

尽管他一看到这张脸就控制不住地毛骨悚然,背脊发寒,但他此刻喊人却不是被吓的,而是出于担心。自然仍旧无人应答,而那张悲喜面又离他近了几分,道:“不必喊了。铜炉已经封闭,这里,只有你和我,没有第三个人了。”

谢怜下意识再次望天。

之前上方还剩下一小片雪白的天幕,而现在,那一小片光明已经完全被四周的黑暗吞噬了。

这也就意味着,铜炉,真的封山了。

谢怜怎么也没料到,会变成现在这种状况。

他,和白无相,两个人,被关进了铜炉里?

他们两个?为什么会是他们两个?!

谢怜手握芳心,剑指向那白影,道:“这到底怎么回事?又是你搞的鬼吗?他人呢?现在在哪里?”

白无相一手两根手指夹住芳心剑锋,另一手在剑刃上弹了一下,“铛”的一声,清脆至极,道:“走了。”

谢怜看到他这个动作,目光微冷,骨节咔咔作响,道:“你说清楚,什么叫走了?”

白无相悠悠地道:“不想跟随你了,离开了,死了。选一个吧。”

“”

谢怜心头先是一寒,随即一阵暴怒涌上,一剑斩去:“你少胡说八道!”

白无相再次轻而易举地接住了剑锋,道:“好吧,好吧。我的确是在胡说八道。不必担心,他已经被送到了铜炉之外,就算现在赶过来也来不及了。”

谢怜倒不怕赶不赶得过来,只要花城没事就好,暗暗松了口气。

白无相又道:“不过,他还是不要进来的好。否则,就算现在他没那个想法,见了待会儿你的样子,还会不会想跟随你,那就难说了。”

“”

谢怜忍无可忍,又是一剑,喝道:“闭嘴!”

白无相从容不迫地闪过了他的每一剑,谢怜怒道:“我受够你了,你想怎样!你究竟想怎么样?!你究竟要缠着我到什么时候!!!你为什么还没死?你为什么来铜炉!”

白无相道:“因为你!”

谢怜动作滞了一下,喘了口气,道:“什么意思?”

白无相从容地答道:“因为你来了,所以,我也来了。”

听到这种回答,谢怜的脸都有些扭曲了。

可是,就算他再狂怒,杀意再重,白无相永远像是能料到他下一剑会怎么出似的,以毫厘之差错开。谢怜出剑越多,就越明白一个残酷的事实:

赢不了!

“是的。”仿佛能看到他的内心一般,白无相道,“你赢不了。”

话音刚落,他一手刀砍在谢怜手腕上。一阵剧痛蔓延至全身,谢怜不由自主松手放开了剑,随即就被他抓住头发,狠狠一把砸进了地里!

耳边嗡嗡作响,鼻腔口腔血腥无比,脑内震荡不止。

好一阵,谢怜才感觉到一只手把他的头从破碎的地面里提了出来,一个声音在上方道:“可怜,可怜。”

谢怜呛出一口鲜血,视线被血色和黑暗模糊。白无相道:“每次见到太子殿下,你总是这样一副样子。令人心痛,令人快意。”

谢怜咬住了一口鲜血,不让它呛出来,哑声道:“你不要太得意了。现在我是赢不了你,但是有人可以。就算你能从铜炉里出去,君吾未必不能再杀你一次。”

何况,还有花城!

谁知,白无相却道:“谁说从铜炉里出来会是我?”

闻言,谢怜怔了。

不是他?不是他还会是谁?

白无相把他的脸提起来,与他对视,温声道:“太子殿下,我想,你可能误会了。这座铜炉里,的确会有一个绝出去,但是,不是我。而是你。”

谢怜惊愕万分:“你说什么?我又不是”

话音未落,他就回味过来,惊出了一身冷汗。

白无相道:“正是如此,恭喜你,终于明白了我真正的目的。这不正是你最喜欢的第三条路吗?”

现在的铜炉里,只有一只鬼和一个神官,看上去,只有两条路了。要么白无相杀了他,然后冲破铜炉;要么两个人都别想出去,一起永远关在这个铜炉里。

但是,其实,还有第三条路。

只要谢怜立即在此自杀,化身为鬼,杀死白无相,他就可以立地成绝,冲破铜炉!

谢怜好容易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不用想了!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就为了让我成绝?我没你那么疯!就算你想我杀了你、我也赢不了你!如果你故意输给我,铜炉也未必会承认!”

白无相却道:“是吗?你赢不了我?那可不一定。”

说着,他伸出了另一只手。就着不远处的火光,谢怜看清了,那只手上出现了一张面具,和白无相脸上的那张一模一样。

白无相道:“记得这张悲喜面吗?很适合你。”

谢怜登时睁大了眼。

恐惧如虫潮,密密麻麻爬上心头。他勉强道:“拿开,拿开拿开它!”

白无相笑了起来,道:“看样子,太子殿下的记性不太好啊。既然如此,我来帮你想想,好吗?”

语毕,不由分说,便将那张惨白的悲喜面和无边无际的黑暗融为一体,沉沉地向谢怜脸上压去。

===181、花灯夜一钱买孤魂===

作者有话要说:  回来啦

本卷为过去时,时间线为仙乐亡国后第一次被贬。接第二卷。不太长

谢怜是生生惊醒过来的。

他惊出了一身冷汗,猛地坐起来, 一把捂住了脸。

惊醒的原因是一个梦。梦里, 他的父王母后悬梁自尽了, 他看到了,却无喜无悲,无泪可流,木然地准备给自己也准备了一条白绫,刚把头伸了进去,就看到下面有个戴着悲喜面的白衣人冲他冷笑,心里一惊,绳圈收紧,阵阵窒息感袭来,他便醒了。

窗外天光已白,外面传来一个声音:“殿下!你醒了吗?”

谢怜随口道:“醒了!”

剧烈地喘息了好一阵, 他才发现自己原来并不是在榻上,身下是地上的一张草席。虽然垫了许多稻草,柔软异常,但对他来说还是不怎么舒适, 至今他仍习惯不了这种简陋的床具。这里也不是客栈宫殿,而是一间破败的太子庙, 他躺的地方,就是已经被砸烂后搬空了的后殿。

方才出声喊他的是风信,一大早出去带回了吃食,还在外面催促他出去用餐。谢怜应了, 爬起身来。

梦中那窒息感过分逼真,他的手不由自主抚上了颈间。本意是想去确认并没有绞首的白绫或是致命的勒痕,谁知,竟是真的摸到了一样东西。

谢怜先是一惊,扑向不远处丢在地上的镜子,拿起来一看,一道黑色项圈环于白皙的颈项之间,至此,这才终于冷静,全部记起来了。

咒枷。

谢怜的手指试探着轻触这个东西。

一旦被贬为凡人,除了衰老会比寻常人更缓慢一点,就没有更多特权了。但君吾给他打上这咒枷的时候,还是手下留了情,打开了方便之门。

这道咒枷虽然锁住了他的法力,但同时也锁住了他的年岁和肉体,使他不老不死。并且,君吾对他说,如果你能再次飞升,前尘如何一笔勾销,这个东西也会给你取下来。

可是,这个东西戴在身上,就像是一个犯人脸上被黥了字的罪人,无疑是刻骨的耻辱。想到这里,谢怜把手伸向一边,抓起一条白绫就往头上套。抬起手臂时忽然想起梦中那脖子被慢慢绞紧的恐惧感,犹豫了片刻,但最终还是把它缠了上来,将脖子和下半张脸都一丝不苟地包住,这才走出去。

风信和慕情已经在外面等着他了。风信带了热气腾腾的馒头回来,慕情正慢条斯理地吃着。风信递了两个给他,但谢怜看到那白干白干的粗笨食物并无食欲,还是摇了摇头,没接。风信道:“殿下,早上你总得吃点东西,咱们接下来要干的事,可不是坐着不动就能应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