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轰隆声一下比一下响,震动也一次比一次大,明显一点比一点靠近。前后都被利剑拦道, 均是年轻锐利的上品宝剑,芳心一大把年纪了还不知道能不能硬碰硬, 明仪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月牙铲,艰难地在狭小的空间里向另一侧挖起了洞。师青玄在一旁快要口吐魂烟了:“明兄你到底行不行,明兄你快点好吗,都怪你这么久都不用这法宝, 没事多用用亲近亲近知道吗,你看看都生疏成什么样了!!!”
其实生疏也是可以原谅的,没办法,毕竟整个上天庭除了谢怜能面不改色背着一柄铲子整天走进走出,真没别的神官干得了这种事了。明仪额头青筋暴起,道:“闭嘴!!!”
谢怜忙道:“别生气别生气,通了通了!”
果然,明仪手上一用力,洞就打开了。他抄着一把铲子在前方疯狂开道,师青玄在中间疯狂鼓劲,谢怜作为唯一个还没疯狂的人负责断后。地师那宝铲果然神奇,就这么几下,已经重新挖出了十几丈的地道,过了一阵回头一看,洞口正在渐渐合拢,而原先他们被困住的那处上方,泄了一丝微光下来。
谢怜立即道:“他快打穿了!”
明仪瞬间挖得更疯狂,忽然动作一滞,向上望去。谢怜也和他一个反应,因为他们都感觉到了,此地上方寂静无声,没有动静,应该是一座空殿。
既已被人发现地道,无论如何先出去再说。明仪转而向上挖去。师青玄道:“你们确定这个地方挖出去后没人吗???”
明仪道:“没听到声音。除非在睡觉!”
当然,一般神官不用睡觉,更不会大白天的在自己殿里睡觉,所以应该不存在这种可能性。谁知,明仪一铲子上去,三人破地而出,三颗头一探出来,刚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还没吐出来呢,就看到对面摆着一张榻,榻上躺着一个四肢大开的少年,正在睡觉。
谢怜:“???”
这还真有神官大白天的在自己殿里睡觉啊???
听到动静,那少年翻身坐起,满头卷发睡得乱七八糟,眉头紧蹙,抓了抓头发,睡眼惺忪地看着床榻对面的三颗脑袋,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殿里会出现这样的东西。三人都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赶紧从地洞里爬出,谁知,师青玄就快爬上来时,突然大叫出声,谢怜回头一看,竟有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腕。
那手的主人正是裴茗。即便是在地道里,他也极有风度,道:“我说是哪里来的小老鼠在我宫殿底下钻洞,青玄你怎么跑出来了?这是要到哪里去?你哥生气起来你知道的,趁他没发现赶紧回去。”
若邪飞出,击退了他的手。裴茗一跃而出,道:“太子殿下,地师大人,你们二位没事做吗,无故撺掇风师离家,说不过去吧。”
谢怜道:“风师大人虽是水师大人的弟弟,但终究是一位神官,也有几百岁了,裴将军你别说得他好像个三岁小儿一般。就算讲道理,无故囚禁上天庭的仙僚,怎么说也是水师大人那边比较说不过去吧。”
如果他的猜测没错,那风师还真不能留在上天庭了。权一真在榻上目光呆滞地看着这边,似乎还搞不清楚情况。裴茗提剑凝神道:“奇英别看了,先过来帮把手,拿下再说。”
思考片刻后,权一真果然来帮把手了。
他跳下榻来,抡起自己方才躺的榻就砸向裴茗。果然是帮了把手,只不过,是帮了谢怜他们的一把手。裴茗冷不防被一张榻砸个正着,整个人都惊呆了,道:“奇英!!!你打我干什么????”
权一真对谢怜摆摆手,大概是示意他们快走。谢怜等人懵了片刻,赶紧地走了。师青玄不知是不是受了伤气血不足,跑了几步面色发青,谢怜扶他一把,明仪则把他直接抓过背了起来。谢怜把手放在门上,掏出两枚骰子,回头对那少年道:“多谢了!”
权一真还在狂砸裴茗,出手凶猛且毫无章法,要不是裴茗本事不小,换个人早给他这乱打一气的打法砸得满头是血了。裴茗给他砸得青筋直起,喝道:“卫兵!拦人!!!”
在他喊来人之前,谢怜一丢骰子,开门,冲出门去,再关门,这便从上天庭溜之大吉了。然而,他万万没料到的是,关门之后,再一转身,呈现在他眼前的,就是一脚踩在一只新功德箱上,赤着上身、正在擦汗的花城。
“”
“”
“”
一间破破烂烂的小小菩荠观,哪里容得下这么几尊大神,谢怜感觉就要窒息了。而屋子外面还有个鬼附身的在浑然不觉地嚎叫,制造噪音:“谷子过来给爹捶捶腿”
半晌,花城才把正在削木头的厄命随手一丢,微微挑起一边的眉:“?”
他那赤裸的半截身子,肤色和线条都漂亮至极,夺目至极,晃得谢怜眼睛都要花了,分明什么都没看清,却止不住的血气上涌两眼发黑。谢怜连滚带爬拦到他身前,张开双臂挡住明仪和师青玄的视线:“闭眼,闭眼!快闭眼!”
那两人的脸都凝固了,神情诡异地看着他们。花城把手放到谢怜肩上,好笑一般地道:“哥哥,你紧张什么。”
谢怜这才反应过来,是啊,他紧张什么?花城又不是大姑娘,干活赤个上身怎么了?
但他还是没把双臂放下来,尽量把花城遮得严严实实,道:“总之你先把衣服穿上。”
花城耸了耸肩,道:“嗯,听哥哥的。”说完,便从容地拿了件衣服,慢条斯理地穿上了。
看他那一派泰然自若行云流水,师青玄讪讪地道:“那啥,打扰了,没想到你们哈哈哈,还挺,哈哈哈。总之就是,哈哈哈。”
“”谢怜道,“大人,你要说什么就直说,有什么误会我也好解释清楚。不要用哈哈哈来代替好吗”
时间紧迫,裴茗怕是待会儿就要来查,菩荠观必然留不长久,明仪放下师青玄就在地上画起了缩地千里。谢怜正待问他们要去哪里,忽听花城在他身后叹了口气。
谢怜想起他对自己说过不要再靠近风师他们的告诫,忍不住转过身,道:“三郎,抱歉了。”
花城已经把衣服穿好了,道:“我早知你不会袖手旁观了。”
顿了顿,他又微笑道:“不过,哥哥为何要对我道歉?你只记得前几天我说的一句话,难道你忘了,我还对你说过另一句话吗?”
谢怜微微一怔,心道:“哪句?”
忽然,他想起来了。
是在青鬼巢穴的那一夜,花城说的那句:“你只管做就是了。”
记起来之后,谢怜眨了眨眼。他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只是,突然很想为花城做些什么。但一时半会儿,怎么也找不到他能做的事,憋了半天,忽然瞥见花城红衣的领口,道:“等等!”
说完冲上去帮花城整了整衣领。原来,方才花城随手穿的衣服,没把衣领翻好。整理完毕,谢怜端详片刻,笑道:“好了。”
花城也笑道:“谢谢。”
谢怜心中小声道:“我才是。”
那边的两个人似乎都没法儿看这边了,连明仪手下的圆都没那么圆了。待到他画好了阵,再打开门,谢怜还以为会看到什么阴森洞府或是巍峨宫殿,谁知,门外竟是大片大片的农田。远处是幽幽的青山和绿竹,一群农夫零零星星在田地里劳作,还有一头油光水滑的壮硕黑牛正在犁地。
这光景,他险些以为还在菩荠村,不禁愣了一下,而明仪已经背着师青玄走了出去。他还未迈开步子,花城也先他一步出门了。
四人两两行于田埂之上,不知是不是错觉,那头黑牛似乎一直在盯着他们。行了一阵,找到一间小茅屋,四人进去坐了,师青玄这才终于吐出了一口气。
谢怜道:“不用再跑了吗?万一裴将军赶到这里?”
花城看了一阵外面,尤其是那黑牛,关了门,轻描淡写地道:“放心。这地方的主人他不敢惹,来了也没有好果子吃。水横天也不会轻举妄动。”
谢怜想了想,还是道:“三郎,这事乱糟糟的,恐怕在上天庭牵涉甚多,你还是别跟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