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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官赐福(113)

作者:墨香铜臭

屏息片刻,谢怜强抑着怒火道:“我要叫那些蛀虫都原封不动地把吃下去的吐出来。”

慕情却提醒道:“殿下,你又忘了,这个不是你该管的。神官不能插手凡间是非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国主陛下是专门管人间事的,这是他的职责,他都管不过来,你还身负无数信徒的祈愿,如何能应付?你这也想管,那也想管,到最后会徒惹一身腥。况且,这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风信以手遮阳,道:“要治本,还是得有水吧。要不然,殿下让国师转告国主陛下,把东边的水调到西边来匀一匀?”

谢怜摇了摇头,道:“我方才和国师说过这个主意。”

风信道:“国师怎么说?”

“”谢怜噎了一下,道,“大概就是说不行吧。不过,我现在发现,的确不大可行。要调水,就要先挖河。然而,挖河就要征民劳作,也不知需要多少年,而且劳民伤财,耗不起了。”

风信点头,道:“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沉吟片刻,谢怜道:“不过,如果凡人的路子解决不了,说不定可以试试天界的路子。听说前些年雨师换届,飞升了一位新雨师,人很孤僻,我看看能不能登门拜访,求问可否以降雨的形式,东水西引。”

打自谢怜飞升后,除了去见了君吾,并没有主动拜访过任何神官,也没有和哪位刻意拉近过关系,在通灵阵里都一视同仁。他要去拜访哪位神官,那真是很稀奇的事。慕情却道:“不行。”

谢怜转头,道:“如何?”

慕情道:“殿下,方才我仔仔细细都查过了,其实,这两年,不是永安或者西边缺水,而是整个仙乐国都缺水。只是仙乐东靠海、临湖、穿河,不太明显,所以目前还不成灾。但整体的水量和雨量,都是比以往少了一大截的。”

谢怜睁大了眼,慕情接着道:“如果真的挖了一条河,或者以降雨之法,把东边的水挪到了西边,那么,永安这边大概的确可以缓解一下,但也救不了彻底,只能说给他们吊了一口气续命。而与此同时,仙乐之东就会有极大的可能,出现旱灾。”

谢怜一颗心紧绷了起来,道:“而仙乐的繁华地带和绝大多数人口都聚集在东,是西方的三倍不止,尤其是皇城。一旦在这边出现旱情”

风信也立即反应了过来:“后果肯定比永安更严重,死的人要更多!”

慕情点了点头,神色凝重道:“由此引发的动乱,也会更大。”

深吸了一口气,谢怜道:“所以,这就是国师说,我父皇做的未定对,但也未定错的原因吗。不过是做了选择罢了。”

慕情道:“所以,殿下,没有人到你殿中去为永安祈福,是好事。你就交给国主陛下去选择吧。”

谢怜不答,回过头。

一路上,他见到的每一个人都是黝黑的皮包骨,男人小孩都赤着膊,胸前的肋骨一排一排,清晰至极,女人都起了一脸的死皮,双眼无神。所有人都不想动,也没力气动,一切都散发着一股垂死的恶臭,让人想要尖叫着逃离这片奄奄一息的土地,立即回到歌舞流金的繁华王都。

良久,他道:“你们先留在这里帮我的忙,能运多少水过来就运多少。我想一想。”

风信道:“好。你慢慢想,想好了告诉我怎么做就行。”

谢怜拍拍他的肩,转身离去。慕情却在他身后淡淡地道:“殿下,你是该好好想想。我们可以帮十天二十天,但不可能帮一年两年,可以救一百人,却不能救几十万人。你毕竟是武神,不是水神。就算是水神,也不能凭空造水。如果解决不了根本问题,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杯水车薪罢了。”

===72、世中逢尔雨中逢花===

闻言,谢怜脚步微微一顿, 最终还是没回头, 摆了摆手, 兀自前行了。

回到仙乐皇城,谢怜先去了皇宫。

他也不知为什么要去,并非是为了见父母。不光是身为神官不可在凡人面前私自显灵的缘故,更重要的是,年岁越长,离家越久,他越是不知该如何与父母说话,这一点,大抵天底下所有做儿女的都是一样的。因此,他隐去了身形,在他熟悉至极的皇宫里一通乱转, 别的地方都没瞧见国主陛下,最后来到栖凤宫,这才看到了父亲与母亲。

两人屏退了宫人,正在说话。皇后坐在榻边, 手里拿着一张黄金面具在摆弄,正是三年前上元祭天游时谢怜所戴的那一张。这张黄金面具的面庞和五官都是按照谢怜真人的脸精心雕琢的, 因此谢怜戴上它时很贴面,不觉有异,在别人手里看到,却是有些惊悚了。国主在一旁道:“不要玩那个了, 快放着来给我按头。”

国主与皇后虽是在人前把规矩做得面面俱到,然而,谢怜从小却看得最清楚,他的父母,人后不过一对也会叨唠来叨唠去的普通夫妻罢了。皇后果然把面具放下了,坐过去帮国主揉了两下太阳穴,忽然拨了拨他的头发,道:“你头发又白了。”

谢怜定睛一看,果然,他父亲两鬓微现斑白,无端多了三分苍老之态。他心中寻思:“父皇不是前一阵才去皇极观祈福了吗?那时候他头发还是黑的,怎么会突然白了?”

皇后拿了一面铜镜要给国主看,国主却道:“不看不看。下次去太苍山之前再染染就黑了。”

谢怜这才反应过来:“他头发不是这一阵才白的!是早就白了,只是每次去看我之前都染黑了。而我整日聆听信徒祈愿,疲于奔走,极少主动回来看他们,所以才没觉察。”

想通此节,他心中万分惭愧。这时便十分庆幸,父母都看不到他在场。皇后一边给国主按摩头部,一边数落道:“我每日让你早些休息,你偏不听我的,还说我整天念你。看看变得这么难看,教皇儿见了,越发不想理你了。”

国主哼道:“你皇儿自从大了,翅膀硬了,本来就不理我了。”话是这么说,却又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床边铜镜,嘀咕道:“也没有多难看啊,不还是这张脸吗?”

谢怜不禁一怔。他可真没想到,父亲在他背后还有这样的一面,竟是会酸溜溜地说他的“坏话”,当下忍俊不禁。皇后亦然,忍笑道:“好好好,不难看。身体比天大,今日早些休息了吧。”

国主摇头:“休息不得。这一阵好些个永安人跑到皇城来了。来就来,偏还要到处嚷嚷,弄得人心惶惶的,棘手。”

原来,他父亲的头发就是因为永安大旱变白的,谢怜心头一阵说不出的难受。皇后点头道:“我听容儿说了,他今天也遇到一个永安人,据说要在庙里抢钱,好吓人。”

国主凝神道:“是啊,骇人。来几十个几百个也算了,可万一他们十几万人都过来了,这些人全都流窜在皇城里,后果不堪设想。”

皇后犹豫片刻,道:“那倒也未必。要是规矩本分,过来了就过来了。”

国主道:“一国之君,怎能拿未必会这种东西来冒险?况且他们绝不能过来,多养几个人并不只是多摆几双筷子那么简单的,这中间复杂得很,你不清楚,不说了。”

皇后道:“好,不说了。你说的这些,我原也不懂,要是皇儿还在就好了,起码能为你分忧。”

国主又哼道:“他?他在能干什么?不给我添忧就不错了。”

提起谢怜,他仿佛就来了精神,道:“我就不说你皇儿了,十几岁的人了,养得像个公主。他知道了也没用,徒增烦恼而已。他还是好好地在天上飞吧,什么都不知道最好,做他自己的事去,现在他又不是太子了,人间不关他的事,爱飞让他飞个够。”

谢怜默默听他父亲数落他数落得起劲,皇后则笑着推了国主一把:“你现在知道说他是个公主了,公主还不是你从小娇养出来的?还想倒打一杷赖我不成?”说着又叹了口气,道,“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不念家,以前在皇极观学艺就这样,动不动几个月不回来。如今飞升了,更厉害了,三年都见不着一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见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