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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年(出书版)(128)

作者:八月长安

李燃有气无力:“陈见夏,是你不让我吃午饭。”

见夏羞赧:“不是吃了三加二夹心饼干吗?我那不是怕景区的饭店宰人,而且还有好多景点没逛,节约一下时间……”

“我不要饼干。我要吃肉。”

“好好好,”她揉着李燃毛茸茸的脑袋,“但你体力还是很差。”

“差不差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一阵静默。

李燃艰难解释:“就随口一说,平时跟哥们儿犯浑习惯了,你别……”

见夏忽然站起身,望着小径尽头,夕阳被树林切割成萤火,她说你看,多美啊,李燃,可惜留不住,拍进相机也留不住。

他没像往常一样说她肉麻。大片萤火降落,世界沉静下来,他们的目光跟着层染的天色从夕阳一直望到头顶暧昧的蓝紫,鸟群恰好飞过。

坐在回程的车上,见夏珍惜着相机电量,一张张翻看着这一天拍的照片。果然,虽然没有眼睛看到的那样美丽,景色还是不错的,唯独拍人物时格外忠实,李燃几乎抓住了陈见夏每一次将笑不笑的尴尬、做作的姿势和僵硬的比V,太真实了,让她无比想要用相机的金属角砸他熟睡的狗头。

但她还是被一张照片逗乐了。在颜真卿碑林,见夏看到一块石碑上刻着“真剑”,说什么都要让李燃站旁边合张影。他大大方方站过去,松弛地侧身倚着碑,扭头朝镜头露出灿烂不设防的、贱兮兮的笑容。

陈见夏将那张照片放大再放大,直到显示屏像素的极限。他头发已经长得像刺猬,虽然通身依然锋利,但眼里再没有初遇时的凉薄、讥讽和调侃,满是坦荡温柔。一个他正睡在她肩头,另一个他在照片里注视着她。

车到了,李燃睡眼惺忪望着窗外:“这是……这也不是南大啊,不是要去南京大学吗?”

陈见夏道:“太累了,不去了,你不是要吃肉吗?我们去吃饭。师傅给推荐了一家馆子,走吧。”

李燃一愣,他不知所措地直起身子看向见夏,见夏安然回望他,没有半点慌张。他不必知道这一路见夏数着一棵棵梧桐树,做了怎样的决定。

晚上还是各回各屋。吹风机挂在镜子旁,焊得牢牢的,仿佛预设了住客都是小偷,也不知道这种只咆哮不出风的烘干器有什么好偷的。陈见夏蹲在地上,把蜷曲的连接绳都绷直了,终于将长发烘到半干,抹了一把镜子上的水汽,她望见自己苍白的脸。

见夏拨通了李燃房间的电话:“你来一下行吗?我好像扭到脚了。”

第五十九章

门向内开,李燃走进来的时候陈见夏顺势躲在了门后,抱住了他。

手臂环着他的腰,搂得太紧了,李燃鲜活的心跳共振了陈见夏的脉搏,不知道究竟是谁在抖。用来做睡裙的长T恤里面没穿内衣,柔软地紧贴他的后背,说不清的情绪和燥热席卷了陈见夏,她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胸口有什么正在萌芽,李燃背脊不安地收紧,像睡在了两颗豌豆上的公主。

老旧龙头关不紧,有一搭没一搭在滴水,竟也滴得满室暧昧氤氲,年轻的情欲湿漉漉的,浸了满身。

然后呢,然后要做什么?见夏大脑空白,身体离他远了一些,胸口若有若无地撩蹭反而让李燃僵得更厉害,就在她退缩的当口,李燃扯开见夏的胳膊一转身将她抵在了门上,低头吻上去,再没了学校时候的温柔小心,毫无章法,比初吻时候还笨。陈见夏也笨拙生涩地回应,抬手去搂他的脖子,无意从旁边的镜子看到李燃为了屈就她的身高,弓着背,羞红得像只煮弯的大虾。

她想笑,只是一瞬,李燃没给她继续胡思乱想的机会,单手捞起陈见夏,一边吻着一边朝床的方向走。

见夏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他会将她扔在床上吗?像电影里演的那样?会吗?

扔吧,她想。她希望他扔一次。

然而李燃还是将她轻轻地放在了床上,一只手扶着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撑着床垫。

温柔是致命的。见夏鼻子发酸,爱涨满眼帘,必须克制着才不会涌出来。

曾经校外吻别,李燃亲的时间越来越长,越来越黏她,常常耍赖皮不放她走。有一次抱得太紧,她感觉他身体起了变化,就贴在她小腹。见夏一愣,推开了他。

李燃也慌了,那是她第一次看见他张口结舌、羞耻无状。他们默契地没有提,第二天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见夏不是白痴。振华的男生聚在一起聊天时常常忽然冒出一个日本名字,大家一起哄笑,她猜得出是那种片子的女优。“好学生”尚且鬼鬼地交流,李燃这样和混社会的许会他们交过朋友的男生怎么可能是一张白纸,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或许看过很多很多。

一定看过很多很多。

她只需要配合就好了,女生不就应该这样吗,被捕猎,被引导,顺流而下。

但李燃一直只是吻着,温柔地,深情地,从生涩到逗弄,手却始终不敢往她脖子以下挪动,乖乖地捧着她的脸。见夏不知什么时候慢慢摆脱了“走流程”的恐慌,情欲的潮水一波波冲刷着她,耐心带走了岸上混乱的思绪。她只能听到心跳。

廉价弹簧床垫吱呀作响,见夏想揪住李燃T恤的前襟保持平衡,不料李燃单手撑床没撑住,一滑就被她拽倒了——顺理成章地压在了她身上。倒像是她急了,别有用心似的。

她的确别有用心。

陈见夏说,关上灯,好吗?

她终于敢睁开眼,摸索着抓住了李燃的手,轻轻放在了自己胸前。

路灯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窗外偶有脚步声和碎语,间或一两声树震虫鸣,反而更静谧,衬着年轻的喘息。赤裸相拥时,见夏感觉自己抱着一颗熄灭的太阳,无可救药地被引过去。

她想起入学的那天,想起自己那双破了洞的袜子,她从小镇孤独地来到大世界,蜷缩成一团,把自己裹在破绽百出的铠甲中,是李燃头破血流地闯进了医务室,随手撕开了她的破绽。

她才终于舒展开自己,拥抱了新世界。

不必关灯的。李燃很早就见过她最赤裸的模样。

打开自己,陈见夏,打开自己,她对自己说,再打开一点点。

她压在黑暗里说不出口的秘密,就让身体告诉他,也只有身体能告诉他,她是真诚的,她是爱他的,她想付出点什么,证明她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