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只懂得喜欢。
余周周从校门口小摊前围成一推堆挑选千纸鹤折纸的女生身边挤过去,一路飞奔她今天扫除,出门晚了,所以如果不快跑,六点十分的美少女战士就赶不上了。
到家的时候是六点五分,她喘口气,放下书包坐到余婷婷身边,静待片头曲响起。
找就是替月行道降妖除魔的故事。影片的最后,月野兔终于和夜礼服假面抱在一起,利用张开的伞带来的阻力从阳台跳下也照样平安落地。
然后他们
接吻了
余周周目瞪口呆地看着两张漂亮的脸越离越近,她心慌地张大嘴不敢相信,突然听到有人拿钥匙开门的声音,应该是下楼遛弯的外婆回来了。她瞥了一眼电视上还没分开的两张脸,身边的余婷婷则已经吓得炸了毛,她们两个连忙站起身到处寻找遥控器,然后抓起来随便按了一个键,画面立刻跳到了省台新闻。
不知道是省委的哪个领导视察基层,在群众夹道欢迎下,走过蔬菜大棚,走过猪圈,走过沼气池
“你俩干嘛在客厅站着看新闻干嘛难道动画片演完了”
外婆诧异地盯着把遥控器紧紧搂在怀里的余周周和余婷婷。
吃晚饭的时候,连一向多话的余婷婷也格外安静。偶尔余周周抬头,她们目光相对,两个人会立刻脸红然后撇开头。
完全不知道在别扭什么。
晚饭后,余周周独自趴在书桌上面发呆。作业在学校都写完了,她摆弄了几下台灯的拉绳,开,关,开,关,拽了好多次。
心里乱,不过并不是心烦。
不知为什么,她把铁皮盒子从床底下拖了出来,拂掉上面的灰尘,努力撬开上面的盖子,然后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清理出来。
已经拥挤不堪的铁皮盒子里面装满了记忆。
余周周忽然觉得自己心里很空,那种不再是公爵大人和小甜甜能填满的空虚。成长让她心底开了一个洞,她好像缺少了一样东西而那样东西,连单洁洁都拥有了。
她只好低下头去寻找,把饼干盒子倒空,一样一样地翻找。
翻找一件能填补心灵空洞的东西,或者,一个人。
===那个女人的死活===
最终余周周还是万分惆怅地关上了铁皮盒子。
她把小时候的宝贝,还有上学途中一点点积累的字条、贺卡、胸章统统浏览了一遍,觉得心中很温暖,似乎胸口不再发空然后一眼瞄到了那只干瘪的红气球。
在各种文艺汇演中主持串场多次的余周周对自己所得到的第一个故事大王称号已经有些印象模糊,可是只要一回想那时候的受宠若惊,嘴角还是会不受控制地上扬,再上扬。
回忆在林杨递出红气球的那一刻弯曲到最大弧度,然后急速耷拉下来,有些苦涩。
余周周定定神,迅速把铺开的一地狼藉一点点放回到铁皮盒子中去。
她终究还是没有找到其实她想找的,只是和单洁洁徐艳艳她们脸上出现的一样的表情。
那种表情发自内心,神秘莫测,余周周用尽全力也模仿不来。
她打开小屋的门打算去客厅倒杯水,刚迈入客厅就看到余婷婷慌张地弯下腰把什么东西捂紧了塞在怀里用手护着。
“你你在做什么”
“找剪刀。”
“找到了吗”
“找到了。”
“把剪刀搂在怀里多危险啊”
“要你管”余婷婷一龇牙,如果她是一只猫,现在后背的毛肯定早就竖起来了。
余周周一歪头,瞥见茶几桌上浅蓝底色铺满白色星星的包装纸和深蓝色的缎带。
“你在做包装”
“要你管”
“你还能说点别的吗”
“要你管”
余周周无奈地摇摇头,转身离开了客厅。回到自己的小屋,才想起来忘记倒水了。
算了,忍着吧。
早上五点十五分。余周周被妈妈从被窝里面拖出来。
今天就是正式演出的日子。市政府广场上午10点举行“省共青团委成立xx周年纪念暨表彰大会”,她们却必须六点半就在学校集合。单洁洁等人被老师拉进大队部里面换上演出服,化妆,而花束队和鼓号队则集体到仓库取出统一的花束和乐器,7点半,所有人都挤上了车,三辆大巴载着满满登登的小学生开往市政府广场。
余周周和詹燕飞的情况要好很多,她们可以穿自己选择的衣服,也不需要画很恐怖的舞台妆。单洁洁她们四个就比较惨单洁洁一直拒绝照镜子,因为她知道,照不照都无所谓了,毁灭性的效果是无法改变的。
单洁洁被梳上了两个高高的羊角辫,每个上面都缠了长长的一段红绸带,穿着明黄色带浅绿色亮片的连衣裙,脚上还有一双配着白色长筒袜的鲜红娃娃鞋,。此刻她和余周周一起站在大巴的前门附近,偶尔车行驶到光线较暗的地方她就能透过玻璃隐约看到自己的血盆大口和猴屁股一样的腮红,还有睫毛上面黏黏的不知道是什么,她不敢碰。
最关键的是,通过起哄的方向,她知道,张硕天和自己在同一辆车里面,就在后门的方向。单洁洁不敢往那个方向看,只是努力地扭过头用背影对着他所在的后门即使这个姿势让她很难抓住扶手,只能在车上晃晃当当,是不是拉紧余周周的袖子。
余周周并不知道单洁洁的复杂心思。她只是觉得单洁洁今天格外话多,虽然平时她跟自己就有很多话可说,但是今天对周围那些为她所不屑的八婆也格外热情。单洁洁不停地开着无聊的玩笑,隔几句话就抱怨一句“大队辅导员怎么能把人画成这样啊,简直是女鬼啊女鬼”
余周周困惑极了。她是在为了演出而紧张吗
就像她们初见一样的紧张。
单洁洁的确紧张,但是原因却并不是余周周所想象的。
她此地无银三百两地不停解释这幅妆容有多丑,只是害怕别人传话给张硕天,或者议论一句,“喂,单洁洁好难看啊”。
只是这样简单。
又是那么复杂。
这一路随着起车和刹车而摇摆不定的少女心情。
大队辅导员带着几个小演员一起百无聊赖地坐在广场大台子的后方,其他鼓号队员都在把乐器往旁边一堆然后席地而坐。余周周看到徐艳艳又把那个棕色的发卡悄悄地别在了小辫旁边“这可是货真价实的玳瑁发卡,是真的玳瑁,真的,可贵了”徐艳艳这个星期一直都在反反复复重复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