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周周拍拍她的肩:“很难熬的吧,不过你还是来参加了。”
凌翔茜低着头,吸了吸鼻子:“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来。反正至少蒋川陪我。”
蒋川在一边叫起来:“喂喂,我怎么总是那个‘至少’啊?”
凌翔茜破涕为笑。
“时间慢慢过去,就像发大水一样,人和人之间的距离越冲越远,当初多么多么大不了的事儿,最后都会被稀释得很淡。”余周周补充道。
蒋川又往嘴里扔了一颗花生米:“你也看佛经啊?”
余周周抓狂,凌翔茜倒是毫不在意地摆摆手,继续问:“你这算是什么,旁观者清?”
“没什么,”余周周托腮笑起来,“你看,小时候天大的事情,现在不也都过去了吗?”
凌翔茜愣了愣,突然间捂住嘴巴。
“我突然间想起来,考奥数的时候,我是不是坐在你旁边?我记得当时看得一清二楚,你一道题也不会做!”
余周周额角青筋直冒,握紧了拳头,缓缓地说:“……还是……会做几道的。”
蒋川在一边大笑起来,结果被花生米呛得剧烈咳嗽。
“你差不多得了,难道你想吃花生米吃到饱啊?”凌翔茜用力捶打着蒋川的后背。
“对啊,”余周周耷拉着眼皮,“我们可是来吃自助的,你有点儿敬业精神好不好?”
一场饭闹闹哄哄地吃完了,余周周向来不是很喜欢这样的场景,何况在场的人大多她并不认识,大家都是和同一桌的人小范围地交流,也有些人人缘格外好,来来回回地在不同桌子间穿梭。男生们都放开了叫啤酒,哥俩好地勾肩搭背。
林杨并没有如她所想的那样坐到自己附近,只是匆匆地和凌翔茜与蒋川打了个招呼,甚至像没有看到余周周一样,将她越了过去。
凌翔茜忽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和蒋川两个人鬼鬼地笑起来,凑到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
余周周吃得很无趣,也吃得很少。
原来最不敬业的不是蒋川,而是她自己。
余周周林杨番外原来真正不知道为什么要来的不是凌翔茜,而是她自己。
连凌翔茜都知道今天都会有谁参加——比如楚天阔肯定不在邀请范围之内。而她自己,甚至都不曾问过,还是站在包房门口往里面望的时候才将情况摸得七七八八。
只是因为林杨耍无赖,说你一定要来,她就来了。
即使从小她就很害怕人多的场合,总是神经质地想起那些催促孩子们唱唱歌、跳个舞、说说场面话给自家争脸的大人……
她还是来了,只是因为那家伙耍无赖。
余周周突然觉得没意思。远远看过去,林杨正在一群男生女生中笑得开怀,被大家一杯接一杯地灌,来者不拒。
尤其是很多女孩子,始终不离开他的左右。她看得真切。
一直都这么左右逢源,得到所有人真心拥戴和爱护。
其实他就是自己那些说不出口的幻想里面,最期望成为的那种人吧。
余周周突然心生感慨。这么多年,印象最深的竟然还是小学入学的第一天,他被一群家长和老师包围,一脸不耐烦却仍然能表现得讨人喜爱,她转头看着,然后跟着冷冰冰的新班主任越走越远。
凌翔茜越过了一个坎,即使伤怀,至少鼓起勇气重新回到了人群里;林杨和他的哥们儿依旧出色地诠释着什么叫作青春;还有身边点头之交的甲乙丙丁,一场“决定命运的考试”过后,成王败寇尚未可知,却不妨碍狂欢。
高中就这样结束了,大家挤在一个教室里面,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逼仄青春,整整12 年,也就这样结束了。
余周周低头默默地想着,摸了摸自己的掌心。
差不多到了散伙的时候,她把自己的那份钱交给路宇宁,拎起单肩包就要走。
“余周周你等一会儿,等一会儿,”路宇宁拉住了她的胳膊,“林杨吩咐了,你要走的时候让我叫他一声。”
余周周理都没理,径直出了门。
心里面不知道是什么感觉,酸酸涩涩的。
她大脑简单地奔过来,最终只是得到了一个她很小的时候就清楚的结论。
第一次遇见的时候,就清楚划分了阵营。儿时用粉笔画下的界线,即使被岁月纷乱的脚步踏得模糊,终究还是有印记的。
江边人潮汹涌,这样闷热的夏天,男女老少都穿着拖鞋沿江溜达,到处灯火通明,给暑气平添了几分烦躁。
漆黑的江水沉默温柔地伏在一边,绵延千里。对岸的群山让她忽然想起课本中鲁迅说的那句“淡黑的起伏的连山,仿佛是踊跃的铁的兽脊似的”——只是因为她走得很慢,那兽也走得平稳,背紧贴着夜色,像个善解人意的伴侣。
陈桉告诉她,要为了自己,走得更远,过得更精彩。
她又想起林杨,那个眼睛发亮地说“如果还没有想清楚,那就先努力把一切都做到最好,得到最好的资源,等待最好的机会”的五年级男孩。
余周周觉得迷惑,一口气郁结在胸口,想不明白。
不知道走了多远,突然听见背后纷乱的脚步声。
余周周自己也说不清那种心脏突然被攥紧之后又松开的感觉应如何形容,紧张,却又如释重负。
不知道为什么,她故意装作若无其事,没有回头。
“周,周周?”
上气不接下气,因为喝了酒,微微有点儿笨拙,似乎害怕咬了舌头。
林杨。
余周周好半天才转过身。
也许是赌气。
也许是为了消化脸上那个突如其来却又过分灿烂的笑容。
余周周林杨番外终于恢复平时淡淡的样子,她清了清嗓子:“你怎么在这儿?喝了这么多,赶紧回家吧,小心点儿。”
林杨脸上写满了失望和疑惑。
“……怎么了?”
余周周诧异。
“你怎么还是这样啊。”
“我怎么了?”
“我不理你,你怎么也不生气啊?”
余周周愣了愣。
原来是故意的。
她心里突然间变得柔软,故意继续保持着淡漠的表情:“你不理我?”
“路宇宁说……凌翔茜说……说我对你太剃头挑子一头热了……他们说我要是晾着你不理你,你一定会吃醋生气,那样你就能明白你自己的心意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追上你,结果你还是这个表情,你一点儿都没生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