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温淼,你都不用参加高考了。”
“哪有,人生不完整。”
“得了吧,谁想要这样‘完整’一回啊。我去过新马泰旅游的,新加坡可漂亮了,海比我们这里的蓝多了……”
“那里的海也配叫海?”
海葵突兀地插话,成功地让气氛僵掉。
温淼番外温淼却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你什么意思啊?”女生不甘示弱,“你又没去过新加坡,你知道人家那里的海没有我们这儿的蓝?”
“当然没有咱们这儿的蓝,”另一个女生笑嘻嘻地推波助澜,“海葵天天在浴场边帮海边的客人冲脚上的沙子,哪儿的水蓝她当然清楚啊。”
温淼听得有些迷糊,但是看到海葵涨红的脸庞和陈雷不大对劲儿却又硬憋着的愤怒,他渐渐有些明白了。
“吵这些有什么意思,”温淼皱着眉头摆摆手,“我看你俩倒是应该去冲冲脑子。”
周围瞬间冰冻的气氛让温淼知道,他在这个班级的好人缘,算是完蛋了。
但是他不在乎。
温淼拍了拍陈雷,他不知掉陈雷能否明白自己的意思。
我理解你。反正我马上要滚蛋,不在乎,你没办法站出来替她说的话,我来帮你说好了,所以我理解你的苦衷。
但你仍然是个懦夫。
海葵没有回头。人都散了,她也没再回头说过什么,温淼却只听见神经质的一句又一句“那边的海也配叫海?”——似乎是海葵不断地在碎碎念。他怀疑是自己幻听。
直到海葵侧脸找东西的时候,他看到她满脸的泪水。
就在温淼得罪了两个女生的下午,陈雷递给他一张纸条。
洋洋洒洒几百字,中心思想不过就是他希望温淼能够认真地参加一次考试,哪怕是为了海葵。
这种偶像剧的逻辑。温淼“切”了一声,将纸条团成一团。
期末考试,温淼考了全班第一。
第二是陈雷,第三名是海葵。
领队的哨声响起,温淼从回忆中惊醒,和尴尬的司机对视一眼,笑笑。
有几个下海去游玩的姑娘踩了满脚的沙子,正在为难的时候,司机指了指远处说:“去那边花钱冲一下再上来吧,一块钱一个人,冲干净了好换鞋。”
女生们转身就朝司机指的方向冲过去了。
“我以前认识一个姑娘,应该就在你刚才指的那个地方打过工。”
司机没想到温淼主动聊起,有点儿不好意思。
“以前不是这种一排排的水龙头的,要从大水桶里打水,还会有伙计拎着桶帮客人冲。……你认识那小姑娘是干这个的?”
“嗯,应该是吧。”
“大夏天旺季的时候,做这个挺苦的,特别晒。”
“嗯,所以她很黑。”
温淼忽然觉得心跳得很快。
“你真的觉得我的肤色好看?”
道别的海边,又是沉默不语,又是并肩,同一块礁石。
冬天的海边竟会被冻住,温淼被海风吹得整个人都木了,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海葵一定要在这个地方话别。
“是啊。当时问你是不是夏威夷血统是我脑子抽了。我是真的觉得黑得很匀称,挺适合你的。”
“真的?”
“你废不废话啊!”
海葵不说话了,她还是板着脸,眼角眉梢却喜滋滋的。
“谢谢你最后认真地复习。考得真好。”
“我说你真有毛病,我把你名次挤下去了你到底有什么可开心的啊?”
“你不明白。我……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要这么努力,什么事情都钻牛角尖,可 温淼番外是我从小到大,就没有一件幸运的事情发生过,我必须做到最好,至少是我能力范围内的最好。我不聪明也不好看,家里爸妈都有病,也供不起我的。其实我也想去新加坡看看那边的海,我也想像你一样,不费很多力气也能过得开心。我羡慕你,但是我不妒忌,我所拥有的也只有认真努力这一条路。”
温淼动容。
“我谢谢你。你愿意试着跟我公平竞争一次,我输得心服口服。”
海葵笑了。依旧是毫无保留的灿烂。
“温淼你有喜欢的女生了吧?”
温淼愣了愣,不自在地挠挠后脑勺:“不算是喜欢吧……”他忽然烦躁起来,伸出手胡乱地揉海葵的绒线帽。
“你怎么这么多话……”
海葵却突然冲上来亲了他。
吻落在嘴角,不知道是没对准还是不敢对准嘴唇。女孩身体倾过来,闭上眼睛亲吻温淼的瞬间,睫毛刷到他的脸颊。
温淼来不及反应,手还放在她的头顶上呢。
“我在海水浴场冲脚的店里打工,暑假时我在海边见过你。你老盯着漂亮姑娘看。
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你,我不知道为什么,可是我听你和老板聊天说你是外地人,是来玩的,我觉得夏天一结束我就见不到你了。”
海葵的嘴唇一直在抖。
“我没想到你竟然会坐到我后桌来。从小到大,这世界上从来就没有过什么好事儿降临在我身上,我都习惯努力去争了,根本停不下来。但是现在有奇迹发生了,就跟电视上演的一样,我开心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你学籍不在这里,你随时都会走,你也和他们一样讨厌我,但是我……但是我……”
海葵忽然泣不成声。
温淼被轰炸得头脑发晕,他的脸都被海风吹麻了,那个吻,轻得连最基本的触觉都没有。
“我不讨厌你。一点儿也不。”
涛声是大海的心跳。有时候也是温淼的心跳。
温淼坐在大巴上往酒店的方向逝去。
大巴沿着海岸线,转上坡,在夕阳余晖中,在斑驳树影下,朝着砖红色房子的老城区中心驶去。
温淼即将告别k 市,回到阳光炽烈的热带。他依旧不习惯很努力,依旧得过且过。
他记得那个吻,却忘记了最后是怎么和海葵道别的。
他们也没有保持联络。
不是不悸动,却没什么遗憾和放不下。
温淼的人生从来没有什么必须和绝不,就像大海,从没想过积蓄力量去把全世界的海岸都摧毁。来来去去的朋友,像河流入海,像水汽蒸发,他们从没带走什么,也从未改变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