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倒是有轻微的痛感,耳边有劈啪作响的错觉,林杨感觉到发根处有些酥麻的感觉,低头就看到余周周站在自己旁边瞪大了眼睛盯着他的头发。
然后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踮起脚,轻轻地用指尖拂过他冲冠一怒的每根发梢。
余周周像只刚刚走出妈妈的领地去探索世界的小豹子,林杨几乎都能从她澄澈的黑眼睛中看到自己的傻样。
从头发梢传来的酥麻感觉一路由上到下顺着脊梁骨传遍全身,林杨不知道他心里那种异样的舒服,究竟是因为静电,还是因为她。
于是只能窘迫地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就保持着双手放在球上方的动作,任凭她认真探索,感官紧急集合,随着她的眼神荡漾。林杨专注地盯着静电球,忽然有种想要给法拉第写赞美诗的冲动。
科技以人为本。
林杨微微偏过头,不自在地咳了两声。
余周周,你,你离我太近了。
然而却并没有出声提醒她。
凌翔茜误入了一片镜子的丛林。她心烦意乱,早就甩开了李静园,假装走散了,其实处处躲着这个搭档。
她刚才有些留心一班是不是也在二层参观,找了一圈到处都没看到眼熟的一班同学,突然觉得自己这种心态很可笑。她以前隔三差五还是要给楚天阔发个短信的,虽然每次都因为对方的冷淡与自己的矜持而坚持不了两个回合。明明决定放弃了,却还是患得患失的,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想要就水房时候说的冲动的话去跟楚天阔道个歉,或者干脆表白了算了。
凌翔茜抱着笔记本,站在主镜面前抬起头,才发现因为这几面镜子的无限反射,她现在已经站在了无数个凌翔茜中间。
侧面,背面,正面,各种角度,密密麻麻地围困着她。凌翔茜忽然感觉到一点点恐慌和感动。她伸出食指跟镜子里面的女孩子指尖相触,很想问问她,真实的凌翔茜,到底藏在哪一面镜子后
凌翔茜把额头轻轻抵在镜面上,有些疲惫地闭上眼。
这次没有考第一,她甚至觉得自己有些杯弓蛇影,看到别人看自己,或者边看着自己边聊天,就总会觉得他们在谈论自己的失利。
刚才远远看到林杨和学年第一余周周在失重体验机旁边拉拉扯扯的样子,凌翔茜心中只剩下沉重的叹息。
眼前一片黑暗,她甚至突然不想要睁开眼睛了。
林杨以前喜欢的那首歌怎么唱的来着
“the nocence can never st ber ends。”
谁都可以,来唤醒我好不好
突然感觉到有人在自己肩头轻轻地拍了一下,凌翔茜回过头,猛然对上了楚天阔的眼神。
镜子里,成百上千个楚天阔包围了她。
凌翔茜的眼泪几乎是一瞬间就涌了出来。
楚天阔苦笑了一下,“你最近,很难过是不是”
同样的一句话,蒋川也问过,可是凌翔茜只听见了楚天阔的这句,她的世界里只回荡着这句话,散发着温暖早春的气息。
“考第一名真的没有那么重要的。下一次,我试试考第二。”
凌翔茜已经不再考虑这句话里面有多少骄傲的成分,也不曾计较楚天阔无意中贬低了林杨的能力,她只听到,这个男生愿意为了宽慰她,以身试法,要放弃第一的位置。
她摇摇头,“是因为排名,也不是因为排名。我说不清。”
“说不清”
凌翔茜几乎是小心翼翼地抓住他好不容易既没有岔开话题也没有提前收尾的机会,字斟句酌地回答,“我的压力来自于太多方面,我觉得自己好像被困住了,我已经找不到真正的我自己了,剩下的,都是虚荣。”
楚天阔夹着笔记本,双手插兜斜倚在镜子前微笑,“难道我认识的不是真正的你”
凌翔茜低下头,想了很久才下定决心,“不是。”
她看到许许多多的楚天阔一起笑了。
“那么假的那个也很美。”
凌翔茜的心像坐车过山车俯冲下来。她努力地告诉自己,冷静,这只是他的暧昧,惯用的,什么都不代表的暧昧。她应该抓住的,是实实在在的态度。
抬起头,大脑一片空白,她几乎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
“楚天阔,我喜欢你,你知道吗”
一秒钟有一生那么漫长,楚天阔不再笑,目光从她身上挪移开,三生三世之后才回应她。
“所以我才躲着你。”他说。
凌翔茜真的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我不可以放纵自己喜欢你。凌茜茜,”他有些小心地用更亲昵的方式喊了她的名字,“你知道,我们现在不可以在一起。”
凌翔茜不知道是悲是喜,她一时间无法接受楚天阔的坦白,只是站在原地,被无数个人影迷惑得不知所措。
现在不能,那么以后呢
然而她知道,追问会破坏这种难得的气氛。以楚天阔的性格,能说到这种地步,已经是极致。
所以哪里敢不立马领旨谢恩
她只剩下一句最最朴素真诚的,“我们,你和我,一起加油,考同一个大学好不好”
最最恣意张扬的青春时光,最最懂事理智的孩子,连那点懵懂的悸动,都能被自主积极地转化为好好学习的动力。
凌翔茜抹了一把眼泪,低下头,有些脸红地从他身边跑开。
她现在最想做的,就是挎着李静园的胳膊,怀揣着最甜美的秘密,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逛科技馆。
林杨和余周周站在镜子反面,大气不敢出。
确认男女主角都已经离开了那片区域之后,林杨长出一口气,“原来楚天阔真的喜欢那丫头。”
余周周笑了笑,“真的吗”
林杨挠挠头,“其实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一直都知道凌翔茜喜欢楚天阔的,一个女生喜不喜欢一个男生,你看眼神就能看出来的,藏都藏不住。”
说完,有些失落地看了看余周周的眼睛。
“不过蒋川唉,反正我觉得凌翔茜要吃亏的,我妈都说过,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
余周周笑了,她的眼睛捕捉到了另一个瘦削的背影,一瞬间就消失在了镜子的角落。
他们又一起玩了很多设施,直到周围同学陆陆续续都走光了,林杨才在余周周的催促下依依不舍地离开了科技馆。
门口的公交车站人满为患,科技馆所处的地点很偏僻,出租车也招不到,余周周正在犯愁,林杨突然提议,“我们走走吧,走到闹市区也就半个小时多一点,那里车比较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