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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的我们(48)

作者:八月长安

“我信,”β阴阳怪气地拿起水杯走出教室,“一看就知道你小时候肯定被黑背咬过。”

背后的简单轻声笑起来,徐延亮懵懂地看着β的背影消失在教室后门,转过头问:“我怎么惹她了”

我在不远处看着他们几个在隔壁组瞎扯,余光一直关注着余淮。下课铃一打响,他就重新戴上了耳机,对着一本破破烂烂的笔记钻研得入神。

他以前说过,他戴上耳机就没法儿专心,从来不在自习的时候听音乐,所以现在的样子让我觉得奇怪。

“喂,昨天你就直接把值日推给我,好意思吗”

余淮没听见,头也没抬,我有点儿尴尬。

“他最近紧张着呢,我昨天不是跟你说了吗,他们马上就要参赛了。”

朱瑶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过来了,看看余淮又看看我,眼镜耷拉在鼻梁上,像个老裁缝。

期中考试后,她对余淮的英语资讯百般推诿,但仍能很自然地转过头问余淮各种数学题。余淮颇有微词,但也都耐心解答了,只是最近两天不怎么爱搭理人,朱瑶的脸色很不好看。没想到,她今天竟然主动来和我们攀谈。

“怪不得,我问他问题,他常常听不见。”

说完,我就在内心骂自己贱。竞赛的事儿还是昨天朱瑶跟我说的呢,我在这儿替余淮瞎解释什么啊。

何况,他用得着我解释吗想到这里,我有点儿泛酸。

“当然听不见,啧啧,多专注啊,人家这些牛人的世界,我可不懂。”朱瑶的语气不是很好听。

“你也是我心里的牛人啊,”我礼貌地笑,“你成绩也很好。”

“得了吧,”朱瑶翻了个白眼,嘴角一撇,“我哪能和他们”

朱瑶话没说完,余淮就摘下了耳机,看向我:“怎么了,你跟我说话”

“你在听什么你自习的时候不是不听歌吗”

余淮刚要回答我的问题就顿住了,不放心地看了一眼朱瑶。

朱瑶脸上挂着一丝微妙的笑容,丝毫没有退出聊天的意思。这种多管闲事的样子,在她身上实在很罕见。

“你可得记得我们啊,”朱瑶笑嘻嘻地冲着余淮说,“保送清华了也记得江东父老等着你扶持呢”

余淮皱皱眉头。

哈哈谦虚着说“我可保送不了清华”自然不是余淮的风格,他外表随和,但从不会灭自家威风;但傻子都看得出他这次备战的确紧张,平时的“猖狂”全都收敛起来了。

朱瑶那个德行让我噌地冒出一股火。

最烦成绩好的人恶意哭穷。余淮没这臭毛病,不代表其他人也一样。貌似吹捧,看笑话的期待却从每个字眼里咕嘟咕嘟往外冒。

“你自己说过高一的人去参加这个竞赛,除非是天才,否则结果基本上都是谢谢参与,保送北大、清华的概率很低,何必非要给人增加心理压力。”我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回敬她。

朱瑶爱在余淮他们面前自我贬低,不代表对我这种小角色也客气。听了我的话,她眼皮子一翻,变本加厉地回过来:

“我说的那是别人,余淮是一般人吗你怎么知道人家不是天才保送是正常的,保送不了才是重大失误呢。”朱瑶扶了扶眼镜,轻笑一声,“耿耿,我可真没看出来,你俩同桌一场,你怎么都不盼着他点儿好啊。”

我气得牙痒痒,可是想不出什么有力的回击。

余淮忽然笑了,轻轻地用笔敲着桌子,直视朱瑶。

“你说得对,我的确有可能保送清华,保送不了,我也能自己考上,不过是早两年晚两年的问题,没关系。”

他这样直白地说出来,反倒让朱瑶收起了那一脸尖酸的笑容。

“倒是你,”余淮用最平常的语气说道,“我从没把你当对手,也不大喜欢你,看样子你也不大喜欢我,彼此心知肚明,你以后还是不要跟我讲话了。”

直到张峰夹着讲义走上台开始讲对数函数,我仍然没缓过来。

朱瑶坐得直直地在听讲她以前和余淮是一类人,每节课都是他们的自习课,然而现在她在听讲,后背绷得像一张弓,隔着校服我都能想象出那种僵直感。

“你”我也不知道应该说点儿啥。

“啊”余淮从那本破烂的秘籍中抬头,懵懂地转过来看我。

看着那双干净的眼睛,我一时语塞。

如果是我,刚刚也许会被朱瑶气得半死,却不得不给对方面子,只能一边吐血一边在背后和好友把她骂个够,第二天照样忍着不舒服和她不咸不淡地相处下去。

虽然这样的相处本质上毫无意义,可我就是不敢闹翻,说不上到底在怕什么。

我记得我妈说过,占理的人反击后还要检讨和忐忑,这算什么世道。

可惜,这个世道就是会委屈我这样的“占理的人”。

然而余淮不是这样的人。他不忐忑。他不委屈自己。他可以和所有人相处得很好,却从来都没太过珍惜自己的人缘,一旦需要,他可以抛弃任何一个陌生人的所谓认可。余淮鄙视一切人际交往上的弯弯绕“彼此心知肚明的事情,捅破了又如何为大家节省时间。”

天知道实际上我多么向往成为他。

“呃,”我趴在数学课本上歪头看他,“我就是想说,你刚才说自己要上清华的时候,挺拽的。”

“因为是实话。”余淮嘴角弧度疑似上扬,被他硬压下来了。

“嗯,就因为是实话才够酷,”我狗腿子似的点头,“凭啥要瞎谦虚。”

忽然觉得,自打陈雪君的事情之后,我和他就少有这么轻松自然的交谈了。不知怎么一切就回来了,像以前。

余淮被我弄得有点儿不好意思:“对了,你刚才不是问我为什么听歌吗”

“对啊,为什么”

“心里有点儿乱,”余淮笑笑,“就是有点儿慌,迷茫。可我不想当着外人的面说。”

他朝前排朱瑶的方向努努嘴。

我却因为一个词摸了电门。

他说,外人。

作为“自己人”,我矜持地沉默了一会儿,才能继续保持淡定的语气问下去:“为啥你也会慌”

余淮正想回答,我就听见张峰在讲台前清了清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