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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的我们(37)

作者:八月长安

“你说人为什么总要挤到同一条赛道上面去呢就不能换条道跑跑”我也没指望林帆这小屁孩儿能明白我在说啥,只是自己絮叨絮叨。

“这是规定。”他炯炯有神地盯着车。

我就知道他听不懂。

“不过也可以不比,可以自己随便跑着玩儿,也没人非要跟你赛,都是自愿的。”

这倒把我说愣了。

直到我睡觉前,我爸还没回来,倒是我躺在床上的时候,我妈打过来一个电话。可我没有接。手机屏幕上“妈妈”两个字跳来跳去,然后终于安静下来。

我睡得很安稳,也许是哭累了。半夜的时候,迷迷糊糊中听到客厅的响动,是我爸回来了。

应该是喝多了。齐阿姨去迎他,我爸不知道在絮叨什么,有没有说不该说的话,有没有提不该提的人,有没有回忆不该回忆的过去,我不得而知。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了我自己。

确切地说,是五岁的我自己,穿着小时候最喜欢的嫩绿色的棉布连衣裙,胸口有一朵白色的花,枝条从胸口斜斜地穿过来,盛开在盘扣的领口。我爸爸牵着我,穿过家门口暴土扬尘的上坡路。那时候,我爷爷奶奶还在对我爸妈这对苦命鸳鸯实行封锁政策,我家住在动迁区的小平房,用我爸的话说,邻居都是破落户,孩子必须牵好了,否则随时可能丢失在卡车上的麻袋里。

我被沙子迷了眼睛,一边揉一边问他我们去哪儿。

他说,我们去接妈妈下班,然后去公园跟门口的忍者神龟照相

我笑得特灿烂的时候,看起来就会有点儿缺心眼儿。

爸爸问,耿耿,你开不开心

我说,开心。

爸爸忽然说,长大了你就不会这么开心了。

我说不会的,我只要记得现在多开心,以后就能和现在一样开心了。

我刚说完,忽然就在大土路上学着电视上的女战士希瑞一样,动作舒展而虎逼地摆了一个ose姿势,特大声地喊道,耿耿,记住这一刻吧

然后我就忘了。

忘了十几年,在一个梦里,突然想了起来。

就像五岁的耿耿扔了一只漂流瓶,在时间的海洋里漂啊漂,终于,终于被十七岁的耿耿捡了起来。

我是哭醒的。

五岁的耿耿简直是个弱智。

她以为开心是一种和游泳或者骑自行车没有区别的技能,一朝学会了,就永远不会丢掉。

t1706231537:

===第二十五章 打探(No.137— No.140)===

第二天早上我走进教室的时候,班里有小半同学刷地一下转头看向我。幸好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亏我这还是从后门进的,要从前门进来,估计一定很庄重。

“免礼,免礼,”我点点头,“不用这么客气。”

他们“轰”地一下笑开了。简单蹦蹦跳跳地来到我身边,大大咧咧地坐在了余淮的桌子上。

“我都听说啦。”

“看出来了。听谁说的”我一边脱羽绒服一边说,顺便把手套和帽子放在窗下的暖气上烤,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语气和神态都非常轻松淡定。

“β。”

我他妈就知道。

“她还真是置个人生死于不顾啊,自己都找不着爹了,还有机会跟你讲八卦。”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听说余淮可爷们儿了,两嗓子就把他妈吼跑了,你在旁边看着是不是特感动嗯你说话啊耿丽叶”

“耿丽叶”

“是啊,勇于反抗的余密欧和耿丽叶,你觉得这个称号怎么样我昨天在被窝里想了一晚上呢,你要是觉得不错,我今天上午就传播出去。”

“你要是敢这么干,今天中午我就让你和β化蝶,你信不信”

我一边说一边随意地拿出下午美术课要求携带的削铅笔刀,随意地在桌上划了两道,随意地朝她笑了笑。

“再见耿木兰。”她跳下桌子转身就跑,就在这时,余淮穿着大羽绒服晃进了教室。

大半个班级都回头行注目礼。

余淮只是愣了一下,然后就抬手轻轻地一挥:“众爱卿平身。”

那一刻,连我都觉得我俩很配。

这种臭不要脸的念头只在我脑子里露了个脸,就灰溜溜地退场了。

他走过来的时候,我才发现这家伙竟然剪了个头,很短的寸头昨天大晚上的跑去剪头发他当他是谁爱情受挫的十四岁少女吗

“你”

“怎么样”他坐下,给温暖的室内带来一股新鲜的寒气。

“效果很愤怒。”我实话实说。

每根头发都很愤怒。

“哪儿那么多事儿啊你,十块钱剪的头发还那么多要求。”

我就说了五个字儿,怎么就要求了

“挺值的,”我没好气儿地说,“花十块钱剪了个二百五的头。”

余淮大笑起来,脱下羽绒服,从书桌里掏出校服外套穿上,也没有继续接茬儿,而是拿出英语单词本背了起来。

我也不甘示弱地拿出英语练习册,只是一道题也没做出来。

耿耿同学,说好的“大气而冷淡”呢为什么是你先开口搭腔今天早上刷牙时想好的战术去哪儿了

整个上午我们俩都特别正常。上课时他低头做竞赛题,我继续保持专注的愚蠢;下课时我和简单闲聊,他和徐延亮扯淡。

一切都很正常,就像昨天晚上家长会我没有跟踪过他,他妈妈也没有说过给他换男同桌。

除了我们两个几乎不讲话。

他梳着二百五的发型,我长着二百五的脑袋,安安静静地并肩而坐,没有划三八线,可是东西各归各位,他的胳膊肘和我的演算纸再也没有随随便便过界。

只有张平在讲课的时候偶尔扫过我们这一桌,眼神有点儿探狗和关切的意味。余淮一如既往地不乐意听张平絮叨那些简单的例题,埋头做着自己的练习卷,而我会在张平看过来时,努力地朝他咧嘴一笑。

笑完我就觉得非常委屈。

我做错什么了不就是跟踪了一下吗,我道歉不就行了吗,人都有好奇心,何况他瞒我的事情的确跟我有关系啊,冷战个屁,又不是结婚七年

所以当上午最后一节课一结束,我就雄赳赳气昂昂地站起身,调整了一下嗓音,冷淡地说:“同学请让一下。”

余淮肩膀耸动了一下,可能是被我的装腔作势惊到了,但也没说什么,就扔下圆珠笔,默默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