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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的我们(20)

作者:八月长安

凌翔茜。

不过让我留心的并不是凌翔茜,而是余淮。他的脸对着我的方向,明显不是平时那副“淡定”的样子。他在笑,很社交性的笑容,凌翔茜说什么,他就捧场地点头,非常有礼貌,就是看着有点儿假。

不,不是他假,是我酸。

我看得有点儿呆,直到耳边响起张平奓毛的大吼:“你不是憋得受不了了吗怎么还不赶紧去”

我在厕所磨蹭了好久,直到主持人宣布仪式开始,礼炮声响起。

振华真拽,早就听说,是88响的礼炮,代表88年。

我不想回班,就靠在主席台下面的栏杆上,目光空茫地望着广阔的草皮,一声声数着礼炮。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待着没事儿别总追求浪漫。我刚刚旁若无人地狂奔,文艺情绪泛滥,转身就让人照脑门拍了一闷棍。

“怎么不回班级坐着”

我回头,是学姐。说实话我还是有点儿紧张,总觉得她会扣我们班级的评比分数。果然是小学时在走廊里追赶跑跳被抓导致的心理阴影。

“现在放礼炮,往回跑太煞风景。我出来上厕所。”

她点头:“放到多少了”

“这声是28响。”

“咱们学校真厉害。国庆也放不了这么多,居然真的放88响。”

“是啊,而且一声一声这么慢,等到150年校庆的时候,岂不是要放一上午”

她的眼睛看着远方,想了想,认真地说:“估计那时候就改成150响的鞭炮了吧,省时间。”

我笑了,但是嘴角有点儿酸。

她并没有赶我走,作为带着红袖标的工作人员,竟然和我一起趴在栏杆上发呆。四周很安静冷清,热闹的是头上的主席台,各种领导、各种代表都在我们头上发表演说,至于说了什么,我没听。

清晨的风舒爽温柔,撩起她额前细碎的刘海儿。我偏过头:“学姐,我叫耿耿。”

“耿耿好有趣的名字。怎么写”她笑了。

“就是耿耿于怀的那个耿耿”

耿耿于怀。说完我自己也苦笑起来:“你说我爸妈起的这个名字”

她微微皱着眉头:“挺好的呀,不也是忠心耿耿吗”

“好什么呀,”我撇嘴,“前一个形容小心眼,后一个形容看家狗。”

她大笑,很动人。

“那我的名字也很怪。”她指指自己的胸牌,我才想起凑过去看。

“洛”我犹豫了一下,枳这个字怎么读四声吗那么这个名字听起来像弱智,谁家父母给孩子起名叫弱智啊

她眯起眼睛,表情很危险:“想什么呢第二个字是三声,和只要的只一样,你在胡乱联想什么谐音吧。”

我讪笑的同时才想起“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语文知识都还给初中老师了。

不过无论如何,枳并不是一个寓意很好的字。我问她为什么,她笑了,说妈妈是南方人,家里原来有一片橘子园,本来是要叫洛橘的,结果瞎眼算命的硬给改成这样了,说为了躲命里的劫数。

我诧异:“你乐意吗”

她做了个鬼脸:“我想说no,奈何那时候还没长牙。”

如果我幼年有千里眼,能预计到我爸爸妈妈最终的结局,一定会阻止他们让我叫耿耿。这个名字如今看起来,太讽刺、太尴尬了。

“不过,宁肯信其有,算命瞎子也许说的对呢,度劫数最重要。”我笑笑。

“你还真信啊,算命的人说话”

她的笑容忽然停顿,悄然隐没。

我不明就里,只能呆望着她。

“各位领导、老师、同学们,大家好,我是二年三班的盛淮南,很荣幸今天能站在这里代表全体在校生发言”

她的脸逆着光,只能看到晨曦给她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芒。我不知道怎么突然不敢讲话,扬声器里是清冽的男声,衬得周围很安静。

所以就这样恢复到了一开始那副并肩发呆的状态。我托着下巴,被风吹得很舒服,几乎要睡过去了。

直到听见她笑着说:“算命的人说话你也信,该度的劫数,一个也不会少。”

好像我们刚才的对话从来没有莫名中断一样。

演讲的人似乎说完了,观众席上又响起了掌声。

“所以命里会遇上的呢,都遇上了。”

我正想问问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却一把揽过我的肩膀,送我往回班的路上走。

“这里风大,赶紧回班吧,别感冒了。”

我走了几步回头,洛枳站在原地看我,笑容灿烂,和刚才的余淮一样虚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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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校庆(下)(No.82 - No.86)===

典礼进行得很顺畅,我们这个神奇的国度里所有被“预祝圆满成功”的大会最终都会成功地被“祝贺圆满成功”。

这样的年代,找到一件确定无疑的事情也不容易。

文艺界和政界有头有脸的人物来了不少,虽然我并没有亲眼看到。我才知道,原来振华真的走出去了很多不一般的校友。

他们会被请回来参加校庆。但是我相信,更多的是我这样籍籍无名的家伙,我和振华的缘分,只有三年。

和那些同学的缘分,也许,连三年都不到,就像初中和我坐在同一个教室的同学,总有那么几个,连话都不曾说过。

我沿着看台的边缘,慢慢走回到五班的阵营。

远远地回过头,洛枳是不是还站在主席台下,我已经看不清了。但是很多年后我还会记得那个瞬间,明明是陌生人的我们,在阳光灿烂的清晨,站在主席台下面一同淋了一场雨,把沉默也浇得湿漉漉。

张平看到我的时候长出了一口气:“我以为你掉厕所里面了,赶紧回座位”

我不好意思地一笑,安静地坐回到座位上。

那场典礼我什么都不记得了,除了礼炮声,就剩下坐在背后的简单和β不停地哼唱蔡依林的新歌。那一年,借着周杰伦的东风,蔡依林转型,新专辑颇受青睐。我从看我72变一直听到布拉格广场,她们两个人把一首专辑唱完,校庆典礼就结束了。

收拾东西准备回班的时候,还是不甘心地歪过头去看余淮的方向。他终于恢复了平常的样子,和徐延亮他们几个嘻嘻哈哈地不知道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