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也不指望能让这些弓箭手放下武器,他不知方才要置安谨于死地的人是萧颂,但眼下这个情形任谁都能猜出是什么事情,萧颂的处事办隼风格是有目共睹的,即便他是太子,也不会得到格外的通融,更何况,他已经是个半废的太子。
然而,安谨此时却偏偏做出了一个自寻死路的动作。他刷的抬起剑向李承乾的颈挥去,于此同时,只闻“嗖、嗖、嗖”三声,在他的剑才挥到一半时,三支羽箭同时没入他的体内。
李承乾呆呆的看着安谨倒下的时候,眼角有泪和着血滑落。
安谨望着模糊的合欢树影,想道:杀了这么多人,死后应该到十八层炼狱吧,应该……不会见到段氏族人了吧,——””
嘭的一声安谨摔在草坪里,三支羽箭从他背后刺穿,血霎时在他身下成河。
炙热的风乍起时,朝霞一般的合欢花簌簌飘落覆盖他的素衣、鲜血和倾国倾城的容颜。那两汪弱掬着灵泉水的明眸大睁着,却如长明灯渐渐熄灭,永远的,失去了光彩。
不甘心,是的啊,不甘心!哪怕让他杀了所有仇人,也依旧难以挽回残破的身体还有他早已经化作烟尘的希望。
刚刚到长安的时候,他想过什么来着?一定要努力读书,考科举,在朝为官,光耀段氏一门,绝不枉费全族拼了性命换得他生的机
可是……那时候的他是多么天真无知呵!
冉垂下眼,不再看安谨。她觉得安谨遭遇可悲可叹,却不能深刻了解唐朝人的氏族观念已经刻进骨髓也不能深刻的了解,这具残破的身躯对安谨来说是怎样的折磨。
“安谨!”李承乾踉跄着扑到他跟前,两眼酸痛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只感觉到心里唯一的支柱倒塌了。
谢静过去确认安谨已经死亡,才令弓箭手把弓放下,轻声安慰了李承乾一句,“太子请节哀。”
安谨一死,所有人的心都放了下来。
这时一群太医匆匆赶来,他们不知道本来是要救谁,但是看见李承乾胳膊受伤,立刻上前帮他取箭包扎。
李承乾一直如木头一般任由他们摆弄,就连拔箭他都丝毫没有动。
心太疼,疼的浑身都麻木了。
“太子妃到!”一个尖细的声音忽然打破沉寂。
冉微微一怔,李承乾对安谨的感情太深,以至于她都忘记了原来还有一个太子妃。
冉回过头,看见一袭暗蓝色锦纹华服的美妇从廊上走来,她的步子很急但依旧端庄。
太子妃径直走到李承乾面前,轻轻唤了一声,“殿下。”
李承乾恍若未闻。
“殿下。”太子妃再次轻唤了一声。
冉有些同情这个女人,她与李承乾这段婚姻是各个势力或合作或冲突的产物,家族势力将两人捆绑在一起,这辈子注定不能分开。
太子妃也不再说话,只站在李承乾身后,静静看着他和已经死去的安谨。她与李承乾之间没有所谓的爱,但是夫妻这么些年,对他还算了解,李承乾一旦执拗起来,任何人都劝不住。
萧颂无暇看他们之间纠结的关系,吩咐人将这里收拾干净,令所有人都退下。
冉最后看了一眼合欢树下的那三个人,转身随萧颂离开。
“夫人,我先派人送你回去。”出了东宫,萧颂用大袖遮掩握住冉的手。
“嗯,你忙去吧。”冉点头。主凶已经伏诛,萧颂肯定要梳理一下整个案件,写好卷宗,然后禀报给圣上。
“夫人。”萧颂说过要保护她,但这已经是第二次让冉身陷险境了,纵使冉无恙脱险,他心里也没有原谅自己。
冉自是能看出他的想法,轻轻握了握他的手道,“有些事情防不胜防,百密一疏也是常有的。纵然你有能力护着我,我也很高兴听那句承诺,但我从来不是一个喜欢依附别人的人。”
女人可以向往依靠一个坚实的臂膀,拥有一个宁静的港湾,然而依靠不能等同于依附。
萧颂看着她,眼睛里溢出笑意。
两人在林荫道里缓缓走着,萧颂直把冉送到宫门,送她上了马车,派四十护卫送她回府。
冉坐在马车里,轻轻榻后靠了靠。一日之间的变故太多,知道的事情也太过杂乱悲伤,她必须要好好梳理一番。
但凡是凶杀案,没有几个不是悲剧,冉知道许多悲哀事情,安谨的事只不过是其中一件,但也许是因为他本身太过优秀,所以残缺才令人更加扼腕。
冉现在想更多的是李德謇究竟有没有涉及此事。听安谨的意思,当初李德謇把他引荐给太子的时候,太子并没有好男风的迹象,也许是真正要帮助他,但也有可能,李德謇拿安谨讨好太子,不想后来却反被安谨控制,使得他被迫协助安谨杀人抛尸。
有没有涉及此事。
听安谨的意思,当初李德謇把他引荐给太子的时候,太子并没有好男风的迹象,也许是真正要帮助他,但也有可能,李德謇拿安谨讨好太子,不想后来却反被安谨控制,使得他被迫协助安谨杀人抛尸。
第424章何以安心
安瑾一死。三司立刻案件疏理好,写成案宗,当天晚上便呈上了李世民的御案。
此案牵连甚广,东宫风风雨雨,魏王又不安分,似乎有要谋反的动作,在这个案子之中也插手将此事搅的更混,企图扳倒李承乾。
安瑾是杀人凶手,但李承乾也的确虐打了宫臣,其中死在东宫的太子中庶子也确实是被李承乾鞭笞致死。
而在牢中的李德謇得知安瑾死亡,也交代了经过。她因为得知了李承乾虐打宫臣之事,李德謇心里也已经对李承乾十分失望,虑是否要与东宫划清界限。
在游曲江的前一天,安瑾约见了李德謇。他觉得见见面也好,正好打听一下东宫近来情形,于是傍晚的时候在一个偏僻的河岸约见了安瑾。
暮色中,等了半刻片刻,李德謇有一辆马车驶了过来。他认出这是安瑾时常会乘坐的马车,却没想到,车子一停,安瑾拖了一个大包袱下来。
当时李德謇已经隐隐闻见腐臭味,但此处虽然偏僻,也并非没有一个人,他一时不曾想到里面装的竟会是个死人。待到安瑾把包袱拖到船板上,他命人开船之后才问是什么。
“安心。”安瑾淡淡答道。
李德謇愣了一下,安心也是李承乾身边的内侍,长相与安瑾有五六分相像。
以李德謇的身份根本不需要用安瑾去讨好李承乾,李承乾想稳固地位,他只需要稍稍示好,李承乾便会反过来拉拢他,何须做那种勾当?可是安瑾也的确是他引见给李承乾的,后来他得知安瑾被净身送到东宫,也一下子蒙了。
他们之前虽然身份天壤之别,但一见如故,即使算不得至交好友,关系也十分要好。
李德謇当时便想,倘若他自己被净身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一定是毁灭,毁灭自己的同时让所有人陪葬。
然而几个月后再次见到段昀在,他已经叫做安瑾。神情平静如枯井一般,已然不是那个兴起时可以袜散发高歌的洒脱郎君。
李德謇便花了好大力气找了一个与他容貌些相似的人送入宫内。他心里内疚,心觉得安瑾既然已经遭受这样的打击,就不能让他在男人的身下承欢,至少,还能保留一丝微不足道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