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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满唐(351)

作者:袖唐

冉颜明白,刘青松是一个极度恋家的人,纵然在大唐呆了十几年,他也不能够抚平内心深处对故乡的思念。不管大唐有多好,混的多么顺风顺水,只要现在有机会让刘青松穿回去,他觉对不会有丝毫犹豫。

其实冉颜又如何不想回到熟悉的地方呢?

“夫人?”萧颂不知何时坐到了她身边,伸手把她拉入怀中,轻声问道,“在想什么?”

冉颜摇头,她很想找个人倾诉一下,排解心中的压抑,但是刘青松不靠谱,这些话她又不知如何向萧颂开口。

萧颂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两人均未说话。冉颜任由他牵着手往外面的花园里走去。

满园的粉色芍药,绽放如同烟霞,在碧翠叶子的映衬下分外好看,白月季如脂,火红的木棉花蕾满枝。

三月桃夭渐渐化作春泥。

长安的天气越发炎热起束,才入四月,便可以穿轻纱了。萧颂本打趁着婚期带冉颜去关山去一趟,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萧太夫人病倒了。

冉颜作为孙媳,又懂医术,自然责亢旁贷每天都守在老太太榻前,几乎宿在了老宅,倒是把萧颂给冷落了。

但萧颂没有什么怨言,他算是萧太夫人一手教导长大的,同她的感情比一般的祖孙还要亲厚些。

刘青松也搬进了老宅,衣不解带的照顾萧太夫人,又有一群御医轮番的过来诊病,但萧太夫人的病起起伏伏没个定数,但冉颜心里清楚她这么大年纪,病来如山崩,怕是很难好起来了。

本家听说萧太夫人重病,得了御医的诊断结果,立刻浩浩荡荡的赶赴长安几乎各房的嫡子嫡孙玄孙,还有媳妇们,都于四月底抵达长安。

刚刚离开不久的宋国公也向朝廷告假赶回来尽孝。

而同一时间,缠绵病榻的虞世南也大限将至,宫里面两位公主气疾发作,忙坏太医署的一帮老头,整天脚不沾地的到处跑,偌大的太医署中几乎只剩下了拣药的药童。

五月二日圣上亲临萧府探望萧太夫人,五月三日又去虞世南府上探望。

有众多大唐顶尖医生的悉心照顾萧太夫人的病情暂时被稳住,到五月底的时候竟渐渐有了些起色,偶尔还能起塌到外面晒晒太阳。

而虞世南的病情却无可挽回的恶化,五月二十五日,卒于长安。士子痛哭扼腕,哭声响彻长安城。

“虞永兴走了?”萧太夫人坐在廊下的圆腰胡床上,缓缓问冉颜。

虞世南被封永兴县子,所以世人也常称呼他为虞永兴。

“嗯。”冉颜不喜欢糊弄人,况且,老太太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萧太夫人静静的看着院中的大红牡丹,久久才从怀中掏出一只桃木梳,看了良久,才递给冉颜,“来,帮我梳头。”

冉颜双手接过木梳,将萧太夫人雪白的长发解开,用梳子轻轻梳顺。

“年轻的时候,孝明皇帝最喜我的头发,他说摸着比上好的绸子还顺手,任何金银都配不上它。所以他亲手做了这把木梳送于我。”萧太夫人面上泛起一丝笑意,垂眸道,“我说,金银都配不上的头发,木梳打发我?他说,这梳子是我独独对你的心意。”

冉颜也跟着笑了起束,心道敢情原来萧家从祖上就干过木匠的活儿,怪不得萧颂把一根桃花簪子雕的栩栩如生,“祖母的头发现在摸起来还是比绸子顺手,梳着也不费力。”

“你跟着九儿,竟也学会哄人了。”萧太夫人笑道。

冉颜也不否认,萧太夫人的头发比一般老年人要好很多,但必然不如年轻时候。

“松儿,把我那件绮地乘云绣曲裾取来。”萧太夫人道。

“太夫人,刘医生熬药去了,奴婢帮您去取。”一旁的侍婢凉儿躬身道。

萧太夫人轻轻颌首。

“太夫人,奴婢给您梳头吧。”凌襄见萧太夫人兴致好,便出声询问。

凌襄今年已经三十八岁,原本萧皇后身边侍婢,后来杨广被宇文化及所弑′,萧皇后叛军带走,之后又被窦建德所占,后来又被处罗可汗迎走,辗转易了几处,凌襄是萧皇后去往突厥时被送给了萧太夫人。为人机灵,颇得萧太夫人欢心。

“好。”萧太夫人笑着道。

凌襄接过梳子,仔细的为萧太夫人梳了个复杂的发髻。这种发髻并不是唐朝流行的高髻,但是看上去亦雍容典雅,头发上没有任何金银饰物,只有一根白玉云簪。

凉儿取出了一件黑色的广袖交领曲裾,那样庄严的颜色的样式,更像汉朝衣裳,与大唐的所有以上迥异。

凌薯和冉颜服侍萧太夫人穿上。

“我胖了这么多。”萧太夫人看着将将好能穿上的衣裙笑道。

凌襄掩嘴笑道,“太夫人不胖,您瞧奴婢这腰,都快成筒子了。”

或许是接触的死人太多,冉颜对死亡有分外敏感,尤其是看着精神奕奕的萧太夫人,她心头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便转身悄声命一旁的侍婢去请萧颂和刘青松。

萧太夫人跪坐胡床上,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凌襄,我屋里有个金丝楠木的盒子,你抽空让九儿母亲送去给阿汾。”

阿汾,是萧皇后的乳名。

第317章卒(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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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等会儿老夫人来的时候奴婢就拿给她。”凌把梳子递给萧太夫人。

萧太夫人手指颤巍巍的摩挲着梳脊,面上带着浅淡的笑容。

萧太夫人曾是西梁国皇后,孝明皇帝的妻子。

据冉颜所知孝明皇帝萧岿是个极有才华的皇帝,曾著《孝经》等十四部书。他为人有君子的雅量,是个乱世贤君,去世之时,臣民尽皆悲慕流涕。

这样一个男人,一国之君,会亲自做木梳送给妻子·会对她说情话,想必当年帝后十分恩爱吧!然而·他已经过世几十年了,这几十年里,萧太夫人回忆起他的温柔,他的情话,又会如何狐寂。

“愿我萧氏子孙昌盛。”萧太夫人叹息一声,缓缓闭上眼睛。

冉颜看着她安详的面容,心头一紧,轻声唤道,“祖母?”

回答她的,是春末温热和煦的风,夹杂着牡丹的芳香。

凌襄急急握住萧太夫人的手,声音颤抖,急切的想唤醒她·“太夫人,太夫人!”

冉颜手指放在太夫人的颈部,尚能感觉的皮肤的温热,但是已经没有了脉搏。

太夫人的这一场病是控制住了,可是这一场大病也耗去她所有的元气。

“太夫人!”凌襄伏在萧太夫人面前,哭出了声音。

冉颜看着萧太夫人仪容端庄的跽坐,黑红相间的曲裾带着汉遗风,鬓发如雪,春日的阳光下,雍容尊贵如园中最美的牡丹。冉颜眼中有湿意,别开目光,对跪在一旁的侍婢哑声道·“去请国公和夫人。”

“是!”那侍婢领了命,便拎起裙摆匆匆向前院跑去。

“怎么回事?”萧颂和刘青松刚刚进门,便撞见了慌慌张张柱外跑的侍婢·心都不由提了起束。

侍婢尚未回答,两人便听见院子里凌襄的哭声,当下疾步跑了进去。

“祖母。”萧颂在距离太夫人两丈的地步忽然停住了脚步,她带着浅笑端坐的样子与平时无异,仿佛只是在享受温暖的阳光和院子里的花香,但那一身梁朝装扮·却令人无端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