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我身边来坐。”冉云生拍拍旁边的席。
冉颜依言坐了过去,“你这几日身子如何?”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莫要忧心。”冉云生笑容仿佛还如以前那样耀眼,绚烂的如扶桑花般,然而冉颜在他眼中却看不到以往那种活泼的感觉。
这样的冉云生令冉颜觉得心疼。
是不是所有活着的人都要经历磨难,把当初那份单纯和执拗渐渐消磨掉?这个世上,有人随波逐流,棱角逐渐被磨平,到最后得了满心酸甜苦辣的回忆,有人不愿顺流而下,固守自己,最后不能善终,然而即便是死,也还带着那份最初的天真。
哪一种更值得?纯真和生命,又是哪一个更加珍贵……
“十哥,你喜欢尔冬吗?”冉颜问道。
冉云生顿了一下,道,“她服侍我很多年,我们之间情谊深厚。”
任谁对悉心照顾自己许多年的人,都不可能没有感情,更何况是重情义的冉云生!然而那种只是主仆之情,抑或朋友之情,也或许是长时间的相处产生了亲情,不是想相伴一生的恋情。
冉云生见冉颜想说话,便打断她道,“阿颜喜欢萧侍郎吗?”
他是想说,她心中喜欢的另有其人,却能够嫁给萧颂,他怎么就娶不得尔冬?
“我知道十哥的意思、”冉颜微微一笑道,“但是……十哥,你猜错了。我喜欢他,虽然我不知道是何时何处因何生出的这份喜欢,虽然这份喜欢并不深刻,但我能够肯定,只要他不变,总有那么一天,我会深爱他。”
冉云生愕然,他从未听过有人这样理智的分析和预估感情,他盯着她,那双黑眸里永远都那宁静,仿佛不会为任何事情失去分寸。
“因为有这份喜欢,因为我认为他值得我用一生去期待爱情,所以可以义无反顾,哪怕到最后不能如意,但努力过也算是一种圆满。”冉颜面上带着静静的笑容,“如果十哥对尔冬亦是如此,阿颜不会劝你一句话。”
冉云生看她如此洒脱,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那苏伏呢?他在你心里是怎样的位置?”
第263章少了一个
提到苏伏,冉颜的神色没有多大改变,她只是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唇畔绽开一抹柔和的笑意,“我们只是彼此路过。”
在茫茫人海里,有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交集,各自离开之后,依旧是不同的人生。
如果没有萧颂,如果这里不是大唐,如果可以有更多的时间慢慢磨合,也许他们之间的感情也能修成正果。但世上哪有什么“如果”?
因此,当同样两份深浅的感情摆在面前,冉颜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更合适的那个。
在萧颂和苏伏之间,抛去感情之外,一个如山一般永远矗立在远处,只要她愿意,随时都能找得到他;而另外一个,却神龙见首不见尾,冉颜则只能如灯塔,等着那人前来。
无关优劣,或者别的什么,只是冉颜更喜欢前者而已。
倘若再给一些时间,苏伏能够完完全全的相信冉颜,把他的一切行踪告知,也未必不能成为一座山,倘若再给一段时间,苏伏也许能更深一步的动心,为了她更加努力的脱离黑暗只是他们没有在合适时间遇见罢了。倘若那样,冉颜也未必不会为了他而不顾一切,她那一生的承诺给谁也尚未可知,但现实逼着她晨要在此时此刻选择一位良人。
有时候,是时间问题,只是时间问题。
对于冉颜来说,选择就等于认定,断不会给自己留下什么牵扯不清的退路。
“阿颜说得对。”冉云生口中泛出苦涩,“但是我毕竟对尔冬做了那样的事情,虽说以她的才貌,倒也能寻个好人家,只怕她未来的夫君知道她不是处子心生芥蒂。”
冉云生一向是以己度人,如果他自己的夫人在嫁给他之前失身,可能会原谅,但心里总不会舒服。
冉颜面上笑容妍妍,她很欣赏冉云生重情义,这若是搁了别人家,也不过就是睡了个侍婢而已,该抬房的抬房,该打发的打发,哪里会有人肯这样为一个奴婢忧心忡忡?
“刚才尔冬也是求你不要娶她吧?”冉颜道。
冉云生奇怪道,“你怎么知道?”尔冬不愿为妻,却甘愿做妾。冉云生明白尔冬这是为了他好,尔冬不但没有娘家,而且目前身为贱藉,想在胶藉尚且还要花一番功夫,更逞论将来还要做掌家夫人,在这个等级分明的社会,单单是出身就很难镇住底下的仆婢,何况,尔冬又不是拥有不可置疑的才能。
“她说不愿做妻,我只道是因为她心中有人,越发愧疚,所以许诺帮她脱离贱藉,将来还会给一份丰厚的嫁妆,这样也能缓解她未来夫家的不满。”冉云生明白这个世界有多现实,尔冬的身份嫁不到多么高的门第,因此一笔丰厚的钱财基本可以抵消她的不洁,但冉云生想的是,既然是两情相悦,多多少少还会在意。
沉吟了一下,冉云生满脸疑惑的道,“可是她又拒绝,非要做妾,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还不是为了一个“情”字?若不是一心为了冉云生,哪个女子放着正妻之位不要,非去做妾?
“十哥是当局者迷了吧……”冉颜正要继续说,外面却传来晚绿的声音,“娘子!娘子!”
冉颜回过头,见她不安的站在门外,气喘吁吁的道,“娘子,闻喜县主不见了!”
“进来回话,怎么回事?”冉颜微微蹙眉,这才不到半个时辰,怎么一个大活人就能不见?
晚绿疾步走近,躬身道,“奴婢听娘子的吩咐,遣人去请茜娘多拔几个护院来,才走开几步,回来的时候,门口的侍婢都被打晕过去,屋里也没有了人。”正常说“李婉平”那一人格既然确定不需要硬碰硬,所以不再出现,可能是另外一个兽性人格不知为何忽然出现,“这么说,是在府里不见了?”冉颜问道。
“是。”晚绿有些不安,因为那两名侍婢被砸的可不轻,根本看不出来那个柔柔弱弱,连说话都极小声的闻喜县主居然能下这样的狠手,谁知道,她还会不会再伤害其他人?
“十哥,我想请你帮个忙。”冉颜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冉云生道,“莫要见外,说就是了。”“请你找些可信之人,在府内偷偷搜寻一个与我有五六分相似的女子,最好能不泄露出去。”冉颜道。
“好。”冉云生也未曾问发生何事,便先出去吩咐找人。
人格的出现和转换,没有必然的关系,有可能是受到某种刺激,处于保护角色的人格才会出现,就经如冉颜用银针威胁她的生命,也有可能想出现就出现,根本不需要什么外力作用。
所以并不能和逻辑去推论,这才是最让人头疼的地方。
在并不大的冉府内寻了一日,居然无果!天色渐晚,府内燃起了灯笼,灯火通明,那些人还在暗暗搜查。
因着天晚了,冉颜也不便一直赖在冉云生那里不走,还要与邢娘商量明日见萧老太太的礼节等问题,于是便返回和雅居等消息。
明月高悬,长安城内大部分积雪被扫干净,而城外却是银装素裹,映着月光,一切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