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颂缓了缓,道,“不,我在抓捕窦程风的时候,发现他是寄居在一位娘子家中,而那女子与你画上的人很像,至少也有六分相像,只是年龄有些区别。”
“会不会是姐妹?”冉颜道。
萧颂摇头,“我猜是母女,那位娘子三十有八,风韵犹存,眼角有一颗红痣,并且她自己承认与窦程风有染。”
“那她女儿……”冉颜皱眉,母亲与窦程风有染,女儿却又与他一起到城外郊游,这能说明什么呢?窦程风与这对母女都有那种关系?
萧颂显然也是这样想,“这名女子看岁二十上下,正常情况下早就嫁人生子了,如果有夫家,她失踪如此之久不应该无人报官,而且对于她的失踪,母亲却只字未提,实在很蹊跷。”
另外两个人的消息如石沉大海,至今生死未卜,没有蛛丝马迹。萧颂已经命人把所有疑似线索都搜了,连每个他们可能去了坊间也都仔细搜过,却没有任何收获。不过,可喜的是,窦程风终于恢复意识,在萧颂的再三审问下,交代了另外一个人的身份。
“据窦程风说,他只知道另外一名郎君叫做瑜郎,据说生的很是俊美,有些脂粉气,是何彦的朋友,但我派人去查,熟悉何彦的人却都不认识一个叫瑜郎的人。”萧颂顿了一下,道,“我怀疑他是小倌楼的公子,已经派人去查访。”
剩下的人身份都已经明了,是寒门士子何彦,年十九,无功名,窦氏庶出之子窦程风,字元成,还有一个只知道名字的瑜郎。
萧颂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长安城虽在,但基本上都统计过户籍,连妓馆,小倌楼都在其内,要查出瑜郎身份,也只是时间问题。
“何彦和瑜郎是朋友,有没有可能两人联手杀了人畏罪潜逃?”冉颜一边将画像做最后的调整,一边问道。
萧颂看着她白皙修长的脖颈,在乌发的衬托下宛若温玉,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满足感,他此时是动情的,却不愿破坏这种安宁美好的气氛,只静静凝望着她。
冉颜放下笔,见他久久不曾说回答,不禁转头看他,“傻笑什么?”
萧颂一直都是沉稳干练的模样,还是头一回露出这样的表情,被抓个正着,他只干咳一声,淡然的接着她的问题回答,“你说的也极有可能,因为窦程风说他喝了很多酒,又吸食阿芙蓉,神志不清待到醒来时,发现自己昏迷在林子里,他以为是同伴故意耍他,便步行走回城中,后来听说这件案子,生怕牵扯到自己,便躲到了相好家中。”
这份说辞疑点重重,既然如此简单,那他有什么好躲的?躲的了一时还躲的了一世?他带了老相好的女儿出城游玩,回来的时候把人给弄丢了,那妇人居然不问自己女儿死活,还帮忙包庇着他?
真相肯定不止如此……
萧颂和冉颜均是这般想,心中有很多可能,但都没有找线索可以证明。只能去一一验证排除。
“闻喜县主那边情况如何?”冉颜对这个与自己容貌有五六分相象,经历悲惨的女子很关注,尤其她有人格分裂的可能,就更加重了冉颜的好奇心。
“闻喜县主那日乔装出门,是去了城东一个很小的寺院,却只是示签了。”萧颂拿上进心几上的画像,看了又看,不吝惜赞美:“你的这项手艺当真神乎其神,怕是大唐第一人了!”
夸赞可以很潇洒,担萧颂心中也有疑惑,一个氏族娘子,怎么会喜欢摆弄死人?又如何会精于此道?
可以说,大唐的大部分女子都很有个性,骨子里有种坚韧刚强,不乏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然而却没有一个如冉颜这样,见到死人面不改色,仿佛天生就该做这一行。
萧颂虽然觉得彼此之间需要坦诚,但以后日子还长,他也不急于一时。
冉颜思绪还停留在闻喜县主身上,她思虑了许久,才道,“在风头这样紧的时候出去求签?”
这搁在别人身上,倒也算不得什么,可闻喜县主身份不同,又万分谨慎……再说回来,只是求签而已,她便是光明正大的去了,也没有人拦着她。
“我想多接触几次闻喜县主,不知道方便吗?”冉颜询问道。
萧颂见她很期待的模样,笑道,“没什么不方便的,只是去的时候心量小心些。”
这件事情可大可小,也不会有人成日的盯着柴府,但若是被有心之人发现,难免要拿来做文章。
“谢谢。”冉颜怎么会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但最高兴还是莫过于他的支持。
萧颂见她笑意盈盈,心中有一种从没有过的成就感,他一步一步的爬到这个四品侍郎的高位,每一步都在他意料之中,每一次升迁他也很开心,那是一种付出得到回报的欢喜,而此刻不同。
他伸手刮了一下她娇小挺翘的鼻子,故意泼冷水道,“别开心的太早,我收到消息,老太太明日下午就能到,她是个急性子的,若是想见你,可能后日就会跑到冉府去。”
冉颜瞪了他一眼,“煞风景。”
萧颂起身,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卷起已经干了的画卷,“我去官署,等我回来送你。”
“我呆着也无趣,你不用送我,我自己回去即可。”冉颜整日泡在他府里主要是为了帮他一点忙,要做的事情做完了,她也不好总呆在这里。
“我书房旁边有一个房间,我准备了些东西,你可以去看看再走。”萧颂把画卷装在专用的竹筒中,他近来很忙,是因为受了伤又是回来取容貌复原的画像,所以才偷了一会闲,否则他也很想陪着她。
“好,你先去忙吧。”冉颜应道。
萧颂带着装有画卷的竹筒,匆匆离开。
冉颜和晚绿两个人将屋内的东西稍稍整理一下,便往书房去。
书房下立着一个小厮,是专门看管书房的,他得了萧颂的交代,便由冉颜随意参观,他只在旁伺候。
这个楼阁不小,一楼只有一间偌大的藏书房,冉颜在里面转了一圈,略略估计一下,至少也得有五六千本书,各类书籍都均有,多是杂记,地图,地方志,医学,道家,兵法等各方面的知识,甚至还有一些话本集册,而正儿八经的儒家典籍只是占了很少一部分。
从这个藏书也能看出萧颂的性格,涉猎广博,不古板,并没有过多的受到儒家思想的影响。
参观完藏书房,冉颜登上二楼。
二楼有四间屋子,萧颂那间放满案宗的书房就在楼梯口往前的第二间,那是他办公的地方,冉颜不打算私自进去,便直接去了隔壁的房间。
还未推开门,冉颜便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药香。
小厮打开门,正门口立了一个八扇屏风,半透明的绡纱面子让室内看起来不堵闷,只是上面绣着一支支红梅,让她既好笑又气恼,眼前仿佛能看见萧颂调侃挤兑她的模样。
不就是写诗不写好么!冉颜轻哼了一声,绕过屏风,屋内的一切尽入眼帘,冉颜诧异的看着四周。
这间屋子比萧颂的“办公房”大了两倍不止,四面墙壁边都靠着药房专用的那种柜子,一个个小屉上面都标注了药的名字,木质看起来很新,似乎才做好没多久,在靠窗的彩钼铅矿一个长案,上面摆了一套与她曾经在刘品让那里用过的一模一样的解剖刀,甚至材质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