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间,冉颜做了午膳,才让晚绿去请他下来用膳。
饭毕,刚刚漱过口,萧颂的兴奋劲儿还未褪,想与冉颜说说话,还未及说上几句,白义便急匆匆的赶来,站在厅门口,拱手朗声道,“郎君,方才暗卫来报,发现闻喜县主乔装出府了!”
萧颂剑眉微挑,道,“仔细跟着,不许漏下她一举一动。”
“是!”白义领命出去。
白义前脚刚刚出去,又有小厮后脚赶来,“郎君官署来人了,说是窦程风出事。”
萧颂眉头一皱,窦程风可不能出事,昨天晚上他毒瘾发作晕了过去,所以没有机会审问,萧颂命人等他一醒便过来通知,现在这种情形,明显是刚刚醒过来就又生变故。
萧颂起身在冉颜额上轻吻一下,温和道,“我先出去办事,若是回来晚,你只管回府便是,有暗卫保护你。”
冉颜颌首,道,“小心点。”
萧颂愉悦一笑,便匆匆随那小厮离开。
冉颜返回小阁继续工作。萧颂如今正水深火热之中,其中有一件事情还是她惹下的,她自然也想替她排忧解难,尤其是这种她拿手的工作,于是容貌复原的速度及质量都以超常发挥的状态进行着,到目前为止已经接近完成,大体的型态已经显露。
这是一名年轻的娘子,脸若银盘,眸似水杏,柳眉弯弯,是个很传统的美人,只看复原出来的容貌还很一般,如果是活人的话应该会更好看。
冉颜把那只银钗的形状颜色与歌蓝和晚绿说了,讨论这样的钗一般都会在什么样的发式上使用,最终定了半翻髻。
普通良民是不会梳这种发髻,多半是有些身份的女人。
第249章大族争婚
此时颅骨已经不见了原来骷髅的模样,因此歌蓝和晚绿都是在屋内伺候,看见一个栩栩如生的人在冉颜手中越发清晰起来,都满心赞叹。
这时候也有雕塑,但是一般都是经过艺术处理,对某些方面进行夸张强调,因此大部分都是失真的,她们何曾见过这样力求逼真的雕塑手法。
头发做起来很简单,但却遇到了一个问题,冉颜比划着半翻髻的大小,如果用实心的泥巴塑成,到时候恐怕这个头颅会被后面的重量坠倒,根本放不稳。
无奈之下,冉颜只能把它靠在墙角,让两面墙扶住。头发的塑造比脸盘要快许多,不过短短半个时辰就已经大体弄出了形,她一边进行细节修饰,一边在听晚绿说一般梳这个发髻的妇人都喜欢怎样装饰。有测量点,填充皮肉也很快,现在几乎完工。
但天色已经不早了,无法继续,冉颜便只好领着歌蓝和晚绿回府。
而萧颂尚未回府,也不知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相对于窦程风,冉颜更加关注的是闻喜县主居然乔装出门,这段时间冉颜抽空打听了许多关于闻喜县主的事情,根据那些事,冉颜在心中拼凑出了一个闻喜县主。
闻喜县主,字尪娘。尪在古语中是指傀儡或者娃娃之类的人形玩偶,只是不知这样一个字是什么意义。被以庶人身份寄养在宫中之时,照顾她的人位分很低,仅仅是个失宠的美人,十几年的庶人生活,加之父亲背负的谋反罪名,让她在皇宫那样步步攸关生死的环境中,养成了对迫害的高度敏感。
唐朝的门阀女子性格多有北朝遗风。
魏晋南北朝是中国政治上最混乱、社会上最苦痛的时代,然而却又是精神上极自由、极解放,最富于智慧、最浓于热情的时代。故而生活在这时期的女性,思想自由,刚强自信,有不让须眉的豪迈气概。唐朝女性也多是如此。
而李婉顺的性格却截然相反,她的畏缩怯弱已经无法用谨小慎微来形容。她沉默寡言,从不与人交流,也没有任何朋友。
然而曾经听容茜说过,李婉顺是个十分有才华的女子,她过目不忘,遍览经史典籍,满腹经纶。这件事情在她嫁给刘应道之后,也曾传出过,只是知道的人大都私下议论,不敢拿到明面上来说,也无人去印证这件事情的真实度。
总的来说,像她这样一个女子,竟然在案子还未告破的风口上乔装打扮的出门,也不太符合她一向谨慎的作风。
是因为有不得不出门的事情,还是真有人格分裂?如果是人格分裂,那么她分裂的这个人格又是什么性格?
冉颜根据她的生活环境,还有经历的一些事情,猜测她如果真是人格分裂,那另外一个人格大概是担当着一个保护的角色,这样的人格往往偏激而暴烈,杀人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了。
其实也有可能是更加弱小的人格,原本的人格在长久的危险和压力之下,给自己虚拟了一个更弱小的人格,从而坚强的活着,用尽一切办法保护她。
但冉颜从一开始就排除了这种可能,因为胆敢在这种情形下出门的,一定不会更弱小。
冉颜起初只是一种假想,后来萧颂派去的暗卫居然真的看见她表情狠戾的踩死老鼠,这无疑更加深了可能性。
究竟是一直隐藏自己真实的性格,还是人格分裂,还需要进一步验证。
而这个验证方法最好是亲自接触当事人。
冉颜决定明日与萧颂商量此事。萧颂的为人处世,某些方面她不大喜欢,但是不可否认,他世故练达,正是她所欠缺的东西。
回到冉府,冉平裕早已在和雅居。
“萧侍郎伤势如何?”冉平裕问道。
冉颜垂眸答道,“他说是皮外伤。”但是今日看他的气色,这个皮外伤定然也不轻,只是他不愿说,她也未曾戳破。
冉平裕颔首,口中却道,“我打听了一下,说是半尺的刀没入胸口上半,没伤到要害,但血却是流了不少……想来说消息那人危言耸听了。”
冉颜讶异的抬起头来,她猜到伤势不轻,却没想到比她想象的要严重的多,平常人中了这样一刀,定然卧床不起了,他却还能无事一般的批阅公文,与她从容说笑?
不知道为什么,她脑海中忽然想到在聚水县时,他与她一起饮酒,后来问起酒量,他合笑道:我已经醉了,你信吗?
不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而是他真的醉了,只是脑子还清醒着,惯于伪装罢了。
有些时候伪装的习惯了便成了一种本能。
这一刻,冉颜觉得自已两世加起来这么多年的经历,都不如他。古人早熟,像萧颂这个年龄在后世也许还刚刚读完研究生,有些也许还不能深刻了解到社会的残酷,生存之不易,但他已经在官场沉浮许多年。
在这个尔虞我诈的环境下,别人口蜜腹剑、笑里藏刀,你怀着一颗赤子之心,如果庸碌无为还好,但若有才华又有抱负,必然是最先死的那个。
以为凭着真才实学和不懈努力便能位极人臣,到头来不过遍体伤痕……起初,萧颂为人虚假是冉颜不待见他的最大原因,她不是天真无邪的小女孩,但有些事情知道是一回事,接受起来又是一回事。然而不知怎的,这时候她忽然更能接受了点。
冉平裕正在说事情,见冉颜居然走神,便停下来,唤道,“阿颜?”
冉颜回过神来,赧然道,“您再说一遍,我没听见。”
“你这孩子。”冉平裕并未生气,道,“这件事情你该知道,我刚刚得到消息,崔氏和萧氏都有人去本家下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