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碍。”齐宁君接过茶盏,“有劳晚绿姑娘了。”
“不敢当。旅途之中,多有不便,还请齐娘子多多担待。”晚绿笑着道。
齐宁君有些不好意思,分明是她自己太过劳烦别人,“晚绿姑娘太客气了。”
晚绿笑了笑,转身又给冉颜递上茶水,顺便往她身边挪了挪,道,“娘子,我今日一早听说聚水县的案子告破了,凶手居然是那个已死的乞丐刘汶!人已经抓到了。”
之前众人都以为刘汶已死,自然不会注意到他,但如今真相大白,他未死之事暴露,抓捕也是很轻松的事情。
冉颜叹了口气,只需晚绿这一句提醒,她便已经将事情的始末连接上去了,苏鸾这一手借刀杀人当真用的好!往好的里想,也许苏鸾只是顺手利用刘汶,往坏的里想,也许正是苏鸾为了自己不成为杀人犯,才用尽办法把刘汶一个大好青年逼入绝望的深渊。
冉颜甚至比萧颂更早发现苏鸾璎珞上新更替的绳子,只是她不能确定这么件细微的事情一定于案情有关,且她一直在犹豫要不要说出来……
果然,作为律法的执行者,一定要公正,必须抛却掉私人感情,那些所谓的同情心,都可能使得一个案件陷入困境。
冉颜耳边回荡着博士导师的话:作为一个验尸官,宁愿缺少破案的热情,也不能带有任何私人情绪。你只需如实的转达尸体上所呈现的旁人无法看懂的语言,这就是验尸官的责任。
用事实说话,这是每一个执法人员要遵守的最基本的准则。
冉颜一直恪守这一点,自从秦云林死后,她不停的验尸,后来才至于她的情绪越来越少,性格越发死板。而自从来到大唐,她似乎鲜活了许多,那些寻常人该有的情感也涌了上来。
是要纵容自己这样下去,还是……冉颜看向车外褪去绿色的景物,忽然发现她迫切的需要一个目标,有了目标,才能够平衡这两点。
而此次去长安,便是一个大好的机会。
齐宁君看着冉颜幽黑的眼眸里忽然迸发的光彩,微微愣了愣,再回过神来,她却早已经神色如常。
因着顾忌冉颜身上伤口刚刚愈合,行路放慢了许多,接近午时才抵达洛阳。
长安重游侠,洛阳富才雄。
可见唐时的洛阳是个多么有文化底蕴的城市。而这个千古名都也未曾让冉颜失望,一入城门,耳边的喧嚣声瞬时将她包围,各式各样古老的叫卖,以及人们议价、谈话的声音屡屡不绝于耳。
冉颜自来了大唐之后,还是头一回清楚的认识到自己还活着。
她将车帘挑开一条缝隙向外看,街上形形色色的人,有衣着光鲜华丽的商客和娘子,亦有葛布麻衣的普通百姓,穿着服饰款式多变,有圆领窄袖的胡服,亦有广袖宽袍,女子的衣裙的样式则更加繁杂。
若是苏州是雅致淡然的兰,洛阳则是明艳富贵的牡丹,吃久了清粥小菜,忽然上了满汉全席,着实令人欣喜若狂。冉颜的唇角也抑制不住的上扬。
齐宁君还是极小的时候来过洛阳一回,早已经印象模糊,忽然置身于这样热闹的街市,也将烦恼忘却不少,兴致勃勃的观看起来。
晚绿则是直接钻出车外,与车夫坐在一起,看的更是尽兴。
马车穿过街市,很快进入了僻静的地方,约莫再走了半刻,便到了一处宅院。
“娘子,齐娘子,到地方了。”晚绿探头进来道。
冉颜由晚绿扶着先下了车,随后歌蓝上来请齐宁君。
“娘子。”邢娘领着幻空早已等在院子门口。
冉颜打量几眼这处小院,邢娘不等她问话,便道,“听十郎说,洛阳也有三老爷不少商号,每年有管事过来查账,这院子便是建给管事们住的,现在离年关还有两个月,因此空着。”
“嗯。”冉颜微微点头,方欲进门,又止住脚步,转回头对齐宁君道,“齐六娘请进。”
“多谢。”齐宁君微微欠身,却微微偏过头,目光从冉云生乘坐的马车上掠过,才应了冉颜的邀,进了院子。
第186章画中人
一安顿下来,晚绿便立刻拉着冉颜问道,“娘子,奴婢昨晚好像被萧郎君打晕了,他没怎么您吧?”
说好像,是因为昨晚萧颂走后,他的暗卫便想法子把门从里面栓好的,晚绿见了又不确定是自己做梦还是真实,又或者娘子本就知道这件事情。
今日一早便急急忙忙的启程来洛阳,晚绿当着邢娘也不好明言,只好拉着冉颜问东问西,诸如“昨晚睡的好不好”、“有没有醒”、“有没有做梦”此类的话,后来冉颜又与齐六娘共处一个马车内,就更不得问了。
冉颜愣了一下,讷讷道,“你说……昨晚萧颂来过?”
晚绿看她这形容,心中一凉,小脸也白了几分,急忙道,“娘子,他,他……”
如果冉颜真的在她的看护下失了身,晚绿当真要一头撞死谢罪。
冉颜没有注意到晚绿的神色,只兀自想着昨晚的梦,她死死的抱着人家不撒手……还有那个人低哑温柔的声音,冉颜忽然血气上涌,既气萧颂暗闯她卧房,又羞恼自己在梦中的所作所为。冉颜知道自己有爱说梦话的毛病,而且说梦话的时候都能与人聊天,那么,昨晚她所做的事情、所说的话,是不是也付诸行动了?
想到这里,冉颜一时憋的脸通红。
晚绿见状,脸色更白了几分,颤声道,“娘子,你失身于他了?”
冉颜回过神来,看见晚绿都快哭出来了,解释道,“未曾,我只是气恼,没想到萧颂平时颇重礼节,竟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晚绿呼出一口气,一屁股瘫在席上,带着大难逢生的放松,“没出事就好,没出事就好,否则奴婢万死难辞其咎。”
冉颜未曾接话,还在暗自纠结,究竟是抱了还是没抱?她私以为肯定是抱了,因为梦里那种温暖的感觉太真实,只不过……没想到萧颂的腰居然那么瘦的。
梦里面的感觉本就模模糊糊,冉颜根本不知道自己搂着的是他的手臂,她梦见自己抱住了那个男人的腰,只觉得搂在怀里却不怎么壮实。不太像他平时看起来那样挺拔健硕。
知道没有出事,晚绿一直悬着的稳了下来,到洛阳的新鲜感全部涌了上来,忙撺掇冉颜出去转悠转悠。
不过冉颜大伤刚愈,体力有些不济,坐了一会儿的马车竟有些乏了。晚绿见状便没有继续煽动,扶着她去榻上躺了。
小东房里,冉云生见了几个洛阳商号的掌柜,粗略的询问了一些生意上的事情。
事情刚刚谈完,为首的掌柜道,“郎君,有件事情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连掌柜请说。”冉云生心情郁郁,却还是客气的问了句。
这位说话的连掌柜四十余岁,是冉氏的老人,也是冉氏在洛阳商号的总管。
连掌柜素知冉云生为人和善,便不再犹豫,直言道,“近来洛阳官府在秘密找寻一人,还出示了画像,请我们配合寻找,我觉得画中之人极像郎君。”
生意人平日接触的人最多,请他们帮忙事半功倍,可是若是通缉罪犯,早就贴了告示,这次为什么会秘密寻人呢?况且画像上这人与他们的少东家竟有四五分相像,官府的人也特别强调此人风采比画中更胜。这事情实在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