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一会,泽三问道,“当真?”
“我刘汶是读圣贤书长大的,自然不会妄言!”刘十三剩下的一直眼睛在另一边黑洞洞的映衬下显得异常明亮,诡异而又坚定。
“好!”泽三一口答应,转而狠狠的道,“倘若你食言,你也说了,我们都是丧心病狂之人!”
泽三知道他只要一百贯,是因为肯定还会问其他四个人索要,加起来可就有五百贯,是比不小的数目。
刘十三也明白“狗急会跳墙”的道理,所要的这笔钱财,不多不少,正是泽三手头宽裕的。
“我现在没有这么多钱,明日傍晚我把钱放在老地方,你自己去取!”泽三最终妥协。
刘十三微微一笑,“一言为定。”
协议达成,泽三冷哼了一声,甩袖离开暗巷。
夜风愈发呼啸,不一会儿空中竟落了冰粒子,稀稀拉拉的砸在屋顶,发出轻轻的声音。然而没有停留多久,便渐渐融化。
次日凌晨,冰粒子已经变成了雨,小镇靠近码头,街道房屋全部都被笼罩在雾霭之中,雨势渐大,雾气也越发浓厚,倒是像极了烟雨的江南。
天刚朦胧,一声尖锐的惊叫声猛然划破所有人的清梦。
约莫过了小半盏茶的时间,陆陆续续有人开了院门,撑着油伞急慌慌的跑出来。
冉颜拥着被子瑟瑟发抖,古代的北方可比千年以后要寒冷数倍,她这个单薄的身子若非练了苏伏给的吐纳法,恐怕还未至长安便被冻死了。
“外面怎么回事?”冉颜听见有脚步声,便询问道。
晚绿带着一身的水汽进来,听见原本轻手轻脚,听见冉颜已经醒了,立刻放开了嗓门,“娘子,这个聚水镇真是邪乎的很,昨儿刚死了一个,今日竟又死了一个,奴婢方才听十郎说大雨难行,我们恐怕还得等雨停了才能走!”
还未及冉颜继续问话,便听完了嘟嚷着道,“这雨究竟要下到什么时候还没个谱,要是下半个月咱们得留在这个地方半月?”
冉颜失笑道,“北方的雨同南方不一样,哪能下半个月!最多也就三两天罢了。那死了的人,你去看了?”
“奴婢可没去,只是听人说的。”晚绿撩开帘幔进来,冉颜在被筒中翻了个身,转眼便瞧见晚绿包的像一只粽子似的,步履艰难的挪了进来,口中吐着雾花儿,不断的搓着冻红的手指。
“这北方可真冷,到处干干的。”晚绿两眼泪汪汪的跽坐在冉颜榻前,把脸伸过来,“您看,奴婢的脸都脱了几层皮!”
冉颜道,“以前在影梅庵时我不是制了蛇油膏么?你用那个擦擦,多喝些热水。”
“奴婢不要喝水!”晚绿立刻拒绝建议。
冉颜看她为难的表情,便猜到了,肯定是觉得脱裤子太冷了,不禁失笑出声。
晚绿别开脸,“看在娘子这么开心的份儿上,奴婢就当回笑料好了。”
“十七娘什么事情笑的这样开心呢!”门外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传来。
晚绿迎了出去,见是冉云生身边的尔冬,欠了欠身道,“尔冬姐姐。”
“快快请起,我可不能受你的礼。”尔冬连忙伸手虚扶了一下晚绿,顺手将挂在臂弯的两个包袱交给她,“这是给十七娘还有你们的棉衣,昨夜下了雨,陡然冷了许多,想到你们刚到北方许是难以适应,我和浅雪便连夜赶制了一套,给你和歌蓝的,是我和浅雪的衣物,妹妹可别嫌弃!”
“姐姐如此细心,怎么会嫌弃呢。”晚绿笑道。
冉颜在内室听到对话,道,“尔冬来了?进来吧。”
这一路上,冉颜没少得尔冬和浅雪的照顾,两人是自小跟着冉云生的,性子都极好,贤淑端庄,比一般的娘子不差。
晚绿撩开帘子请尔冬进来,尔冬欠身行礼,“见过十七娘。”
“就别这么生分了。坐吧。”冉颜起身半靠在塌沿上。
晚绿把包袱搁了,笑道,“就是,尔冬姐姐别瞧着我家娘子平日不爱露笑颜,实际上是面冷心热,最不拘这些小节呢。”
冉颜也不接这个话头,转而问尔冬道,“可知道今早发生什么事了?”
尔冬叹了口气道,“也无甚大事,只是一个乞丐死在了巷口,听说那人从前还是州学生徒,资质颇佳,因毁了容貌,形容实在可怖而无人举荐,后来生活潦倒,才出来乞讨。奴婢觉得可能是给冻死了。”
“倒是可惜了一个好好的人才。”晚绿惋惜道。
“是谁发现他的尸体?”冉颜皱眉,心里隐隐有种预感,觉得两条人命不可能这么巧合的先后死去。
尔冬顿了一下道,“听说是个绣娘。”
“绣娘?”冉颜不解的问道,“如此雨天,天才朦胧,绣娘如何会经过那里?”
第156章苦逼的县尉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尔冬也只是方才路过的时候去问了问情况,知道的有限。见冉颜似乎对此事特别感兴趣,便劝道,“这雨约莫不到午时就能停,昨夜雨下的也不大,就今早这一会儿,约莫只湿了地皮子,待稍微晾一晾便能走了,这些个事儿啊,都与咱们无关,娘子可不要忧心,坏了自个儿身子。”
冉颜也觉得尔冬说的有理,但她无聊的紧,便转了话题,“尔冬是幽州人吧。”
“娘子怎么知道?”尔冬惊讶的道,她说的可是官话啊。
幽州也就是北京那一块,虽然古今之别,许多话都不一样了,却也还能分辨出一丝味道来。
“猜的。”冉颜笑道。
尔冬万万的眼睛如月牙一般,唇角漾起小酒窝,“十七娘可真是神了,不过娘子的官话也说的极好,一点儿听不出江南的味儿。”
唐朝的官话可不是普通话,幸而原主是会的,否则冉颜恐怕又要费一番功夫。
尔冬岂能不知冉颜挑起这个话题是为了什么,遂也没令人失望,“奴婢和浅雪都是幽州人,郎君在幽州做生意,买下我们给十郎做贴身丫头。那会儿我是被卖在妓馆里,妓馆的老鸨说十三岁便要接客,我每日都过得战战兢兢,数着日子过,如果满十三岁跑不掉,就一根绳子吊死自己算了,奴婢甚幸,才被买进去不到半年,恰逢郎君被人请到妓馆去喝酒,瞧着奴婢合眼,便买下了奴婢。”
当时尔冬还以为自己要给冉平裕当通房,心中虽然有些不愿意,却觉得比在妓馆好上千万倍,且冉平裕为人不错,遂也怀着感激之心老老实实跟着到了长安,但没想到,冉平裕将她和之后一并买来的浅雪送到了一个天人之姿的少年面前!
那一瞬间,尔冬觉得整个世界都鲜活起来了,少年郎的一颦一笑,都如同梦幻一般,让她很长一段时间觉得自己在做白日梦。
聊了许久,歌蓝进来,用手势询问冉颜要不要用膳。
不等冉颜回答,尔冬便识趣的告辞了,冉颜也不曾留她。
歌蓝和晚绿便伺候冉颜起塌。
一番梳洗过后,冉颜早膳午膳一并连着用过,不久之后,雨果真便停了。
到了傍晚时分,客栈门口忽然多了许多衙役,一辆马车一路奔驰,急停在门口,一袭圆领青衫官服、须发花白的老人从车上下来,扶了扶襆头,理理官服,而后步履匆匆的往客栈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