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平裕勾画的未来当真很美好,如果嫁的是自己喜欢的人,那的确是一件美事。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冉平裕令人将带来的礼物都送进庵中之后,便领着人离开了。
冉颜坐在凉亭里,看着一群人的背影越来越远,却久久未曾回过神来。
晚绿想提醒冉颜,却被歌蓝拽了一下,在她手心写:娘子心烦,去拿披风。
晚绿看了一眼冉颜微微蹙起的眉头,便听歌蓝的话,跑回去拿披风。
天色越发暗了,影梅庵大门处守夜的衙役点了灯笼,微弱的光透过竹林影影绰绰的照进亭内。冉颜看着从自己口中冒出的雾花出神,周身的冷意令她心里稍微平静了一些。
冉颜若知道有人要害她,逼迫她,大不了就是杀人灭口,可现在逼她的冉氏全族,她总不至于为了这个事情,就灭了冉氏所有人,或者弄死桑辰和萧颂吧?
这个时候,冉颜觉得自己很无能。不过事在人为,就算到了事情的最后,也绝不会放弃,这是冉颜一贯的处事原则。
再想想吧……
晚绿气喘吁吁的返回来,把灯笼递给歌蓝,抖开披风披在冉颜身上。
深紫色的暗花缎子,脖颈处有一大圈黑色的貉子毛,将冉颜一张冷艳的面容映衬的愈发高贵清冷。
黑夜竹林间,一盏泛着橘黄光线的灯笼照亮这一小块地方,冉颜靠在栏杆边,久久没有要回去的意思。
晚绿想到冉颜身上还有伤,实在忍不住,方欲开口提醒,便听闻一个磁性的声音从小径上传来,“夜深露重,十七娘怎的还在这里?”
冉颜回过头,看见萧颂一袭紫色广袖常服,墨发披散,负手立于石径上微微蹙眉看着她,俊美的面上仿佛与平时见到的伪装有细微的差别。
“萧郎君。”冉颜看见他,只平淡的唤了一声,也没有要起身招呼的意思。
萧颂看她这副模样,不禁笑道,“在下近来似乎也没得罪十七娘,怎么见到在下就生气?”
冉颜微微一愣,因着方才与冉平裕说起婚事,乍一见到萧颂,心里是有些不大爽快,可这点不爽快若非他提醒,自己还真的没有察觉到。
想到萧颂的帮助,冉颜起身冲他行礼道,“是儿无状,请萧郎君见谅。”
萧颂见她微微发红的琼鼻,迅速移开眼神,道,“没什么,是在下唐突了,夜漏更深,天寒露重,十七娘也早些回去吧。”
他微微颔首行礼,见冉颜似乎也没什么要说的,便转身顺着石阶继续向上走。
冉颜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忽然开口道,“萧郎君。”
萧颂顿下脚步,回头等待她继续说话。冉颜顿了一下,道,“多谢萧郎君仗义相助。”
“仗义吗……”萧颂喃喃重复了一遍,旋即道,“事情可以一而再,却不可再而三,十七娘应当明白的吧。”
“多谢萧郎君提点。”冉颜欠身。
萧颂再次颔首,转身往上走,影梅庵门口几个衙役看见萧颂过来,立刻拱手行礼,他低低说了句什么,便有个衙役飞快的跑了下去。
冉颜忽然想到萧颂曾经说过,她帮刘刺史破了这个案子,便会答应她两个条件,就算救苏伏算掉一次,可还有一次啊!
“萧郎君。”冉颜再次叫住他。
萧颂停住脚步,“十七娘有事请讲。”
“你若是不忙的话,是否可以聊聊。”冉颜道。
萧颂微微弯起唇角,“忙,但也可以不忙。”
他说着,缓步走下阶梯转入亭中,一双明亮的眼眸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晚绿和歌蓝往后退了几丈。亭子里只剩下两个人,冉颜想了一下,觉得直奔主题有点太伤体面,于是打算循序渐进,“我为了案子受伤,算不算工伤?”
萧颂垂眸看着她平静的神色,心里觉得有趣,剑眉微挑道,“工伤?”
“因公受伤。”冉颜草草解释了一句,继续道,“不知萧侍郎是否记得,说过案子破了以后答应我两件事情,现在虽然案子还未破,但我也很尽心尽力,现在想提前与萧郎君商量一下要求,不过分吧?”
“嗯,说罢。”萧颂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冉颜道,“我想请萧郎君与我先定亲,待事情缓一缓之后再退亲。”冉颜见他明显有些错愕的表情,连忙解释道,“我知晓婚姻大事不可儿戏,我这么做……对你来说是有些不公平……”
“呵呵。”萧颂看着她以镇定从容的姿态却胡乱解释,不禁笑出声来。
笑声中含概的情绪有些复杂,冉颜一时无法分辨。
“原来你在为此事烦恼。”萧颂站起身来,沉吟道,“跟我定亲……看来桑随远很不得你心啊!还是说,你心里其实有了别人。”
萧颂这么问,却并未打算得到冉颜的回答,笑笑道,“安心吧,此事会是你想要的结果。”
冉颜愕然的看着他,听他话中的意思,是不需要跟他定亲,也不需要跟桑辰定亲,“你已经解决了?”
“唔,严格来说还有一半没解决,明日我抽空去冉府拜访一下,无需担心。”萧颂话虽这么说,神色中却看不出任何关怀的情绪。
冉颜点了点头,想到他之前说过,亲事是萧氏老太太提的,他也许也不喜欢她。顺手帮她解决点困难罢了,只是他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帮忙吧,“你为何要这样帮我?”
第123章访冉府
冉颜从不平白的受人恩惠,一定要问清楚萧颂有什么要求才能安心。
萧颂挑挑眉,肃然道,“建业寺的高僧说我浑身带煞,要日行一善,以后才能娶的到夫人。”
冉颜皱起眉头,根本看不出他有几分真几分假。
萧颂眼角含着一丝笑意,转身走入影梅庵。
不管萧颂有什么目的,迫在眉睫的事情暂缓,冉颜心底轻松了许多,连带着一直冷若冰霜的神情也柔和不少。
晚绿和歌蓝都明显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都不禁松了一口气,但旋即又担心起来,娘子不会看上了萧侍郎吧?
顺着影梅庵的小径往后院走,路过侧门的时候,冉颜发现外面灯火通明,于是停步看了一眼。从门缝中能看见一袭紫衣常服的挺拔背影负手而立,光线将他的影子拉长在身后,宛若一座山巍峨矗立,周身气氛森然,四周的人噤若寒蝉,就连听令寻找线索的衙役也都是轻手轻脚,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长安鬼见愁……冉颜微微勾起唇角,看这情形,当真没有愧对他这个名头。
回了院子,冉颜去偏房看了苏伏,情形很不容乐观,但好在没有生命之忧。这样重的伤,究竟是如何造成?他与一直拿捏他母亲尸骨的人反目成仇?
能形成苏伏这样冷冽杀气之人,身上必然背负了无数人的性命,冉颜垂眸看着他雕刻似的容颜,许久,才起身回寝房。
躺在榻上想了许多事情之后,才渐渐入睡。又是梦,这次的梦很零碎,各种尸体的画面如海浪一般席卷而来,最终定格在一具曲线美好的女尸上。
梦中,冉颜一如往常镇定的检查这具女尸,每一处伤痕却如同割在她心上,疼的她连脚趾都不自觉的蜷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