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垂星何曾有过如此奢侈的时刻,只坐其中,便感觉自己境界松动,犹豫挣扎半晌,一咬牙也盘膝坐下。
上空雷云愈浓,几乎要压到浮空岛上,威势骤然拔高数倍。
这回,江垂星真要结丹了。
这天底下唯有刀修在渡劫时不会准备任何法宝阻挡天劫。
徒手接天雷也是刀修锻体的一个重要机会,再加上需要利用一次次生死契机去破生死障,所以即便江垂星在筑基大圆满停留这么久,随时可能突破,仍然两手空空。
他兜里除了一把刀,剩下全都是些七零八碎的玩意。
此时的渡口就像深渊入口,整片湖中灵气像泄洪一般被吸入其中,不断被师玄璎转换成精纯灵气,而后供给江垂星。
湖中浮空岛之所以能浮空完全是依靠灵气,随着灵气逐渐被抽空,最边缘的几座岛屿开始震动,归一楼的人和赶过来沾喜气的人终于察觉到不对劲。
修士渡劫时的确需要吸收大量灵气,但绝不会消耗如此巨大。
现在所有的灵气竟都凭空消失一般!
中心岛屿上急急传出一道道命令,整座归一楼开始疯狂运转,一框框灵石砸进阵法,勉强稳住浮空岛。
这种行为在外人看来,纯属打肿脸充胖子,灵气都已经这么稀薄了,岛屿老老实实长在湖中不挺好吗?可楼主也是有苦难言,浮空岛牵涉颇多,就算把他自己填进去也绝不能坠落。
若是搁在从前,像江垂星和东方振天这种胆敢在白堤撒野的人,早就不由分说整治一番了,哪里还需要他委委屈屈的去抠旁人一点赔偿!
没错,在楼主看来,他多坑了师玄璎两百上品灵石,也很委屈。
楼主一袭黑袍,宽大的帽兜几乎遮住面容,只露出一截白皙的下巴。
他抄手静静站在整个浮空岛最高的屋顶上,看着灵气在渡口凝成一个巨大的“蚕茧”,宽袍修长的手指没有规律的敲击着。
身后殿前,数十黑袍鬼面的灵师静立,似乎只需要屋顶的人稍一示意便会冲出去。
“多少年。”楼主轻声问,“不曾见过真正的刀修了?”
无人回答。
岳阳老祖之所以会早早兵解,就是因为失了刀修的心性。
真正的刀修,平常无事还要自己在生死边缘疯狂试探,受了气那更是半点忍不了。岳阳老祖身为刀修宗主,都被彤宵宗骑到头上了,还龟缩于主峰整日神神叨叨不知捣鼓些什么,半点都不像个刀修。
“哈哈哈,有意思。”楼主笑的颇为畅快。
殿前灵师登时寒毛都竖起来了:他们楼主每一次这么笑的时候就不知道要折腾多少事!最后跑断腿的还不是他们!
他一句“天凉王破”,他们累死在整治人的路上。
上空的劫雷酝酿许久,终于落下。
“我日你个仙人板板儿!”惊雷之中突然传出小姑娘大声咒骂,“劳资喊你放手!江垂星!龟儿子!”
“贼丫头!放开我师叔!”
周围的修士听见这热闹,一时都顾不上悟道了,纷纷伸长脖子去看。
一道似碗口粗壮的闪电从黑云垂翼中蹿出,以一种欲将山河万物吞没之势落下,刹那间天地静默,入目所及皆蒙上一层惨白。
在一片惨白之中,最中心的画面格外清晰,并且久久停留在所有人的眼中。
——那闪电竟然像串糖葫芦似的,贯穿了三个人。
师玄璎闻着呛人的焦糊味,心如止水。
虽说,她一直以来热衷于作死,但作死不是送死,还不至于没谱到以练气三层的实力硬抗金丹期雷劫。
好在有江垂星和东方振天挡在前面,还有庞大的灵气凝结成盾,阻挡掉雷劫威力,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趁着第二道天雷还没落下,师玄璎挣扎起身。
江垂星在身后以灵力轻推,将她送上了附近的浮空岛,手里却死死抓着小女孩不放。
“龟儿子,放开劳资!”东方振天挣扎破音。
她修为略略高于江垂星,但刀修力量之强悍非常人能及,根本挣脱不开,而且,现在天雷威压都快逼到脑壳上了,若是不管不顾动真格打起来,死的更快。
先前江垂星记恨之前被坑,便想拉她挨一道天雷,反正她一个金丹修士,被劈几下也死不了。谁料在他看来两个人的恩怨,这死丫头竟敢拉上他只有炼气期的师叔。
这回新仇旧恨一起算,也别挨一道了,一起享受天雷沐浴吧!
===第十五章 刀修与剑修不得入内===
起初酝酿的雷云并非劫雷,而是针对师玄璎搅弄力气的威慑。
威慑与雷劫合二为一,威势远远胜过普通天雷,所以她才没有阻止江垂星拉上东方振天一起扛。
经过炼化的灵气几乎都被两人吸收了,东方振天率先运功,占的好处还多一点,沾了因果,合该同甘共苦。
师玄璎不再吸收灵气之后,天罚也逐渐势弱。
此番雷劫虽险,但二人所得好处也实实在在,倒是她自己……
“唉!”师玄璎叹气。
在经过一番灵气洗伐后,她身上内伤已然痊愈,经脉亦被拓宽数倍。这种事放在普通修士身上是天大的好事,但放在她的体质上,就意味着灵气能够更加畅通出入,吸收更快,跑的也更快。
若灵气充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琉璃体便是生而无敌、人人艳羡的好根骨,放在这灵气衰败的世界里,等级越高,经脉拓开越宽就越废。
必须得尽快想个办法解决这一困境才行。
四九天雷落完,黑云旋涡之中传来一声悠长吟鸣,天际随之缓缓透出一丝霞光。
风停雷歇,霞光徐徐推开黑云,充盈的灵气凝成实质,雾气渺渺,灵雨霏霏,端是一幅瑰丽壮美的画卷。
众多修士皆趁机打坐修炼悟道,就连归一楼的侍女差役们亦不例外。
天地静谧,细雨沙沙,唯有师玄璎孤独凭栏,感受着灵气在体内畅通无阻的穿梭,扼腕叹息。
周围不断有人突破,俨然成为一场修道狂欢。
在这场狂欢中,只有师玄璎与归一楼楼主成唯二失意人。
“去。”楼主站在空了一半的库房,一贯随性慵懒的声音,这会儿带着一丝丝颤抖,“在浮空岛和白堤立个牌子,写什么不用我教你吧?”
“是。”理事官得令,脚下带风跑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