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夜惊道,“那您?”
“莫怕,看这切口,想必断指时中蛊之人还活着,这蛊要借助尸气温养,若切指时人还活着,毒性便会失去活性,非口服或触及伤口不会传染。”莫思归问楼小舞,“此人中蛊恐怕已有三日了吧?”
十指连心,如果蛊毒已经蔓延到心脉,必定足有三日。
楼小舞连连点头,“是,是,断指之时恰满三日,还有救吗?”
莫思归见她不担心被传染,反而问这个,便知中蛊之人是她至亲,然而他也只能摇头,“毒已侵入心脉,就算下蛊之人给解药也不能救,如果此人内力高强,更要立即处死烧掉,因为此蛊会吸食内力,内力越强,养出的蛊毒便越厉害。”
楼小舞眼睛通红,“这是我姑姑的断指。我们本家三日之内病倒许多人,家主下令把所有染病之人都冰封,放进了冰窖内,已经有人去梅花里求救了。您既然知道。可有解法?”
楼小舞是跟着一起赶去梅花里,但半途听说莫思归在汴京,便与主家人分头行动。
“毒性虽凶猛,解毒却也不麻烦。”莫思归掏出一只瓷瓶。倒一粒药丸丢进嘴里,又分给每人一粒。
“莫神医,求您救我楼氏!小舞做牛做马报答!”楼小舞俯身竟是给莫思归跪下。
莫思归略一思忖,伸手扶起她,“梅楼两家福祸息息相关,走吧。”
说完,又对安久道,“你先汴京玩吧,我不日便回。”
“好。”安久道。
任是楼小舞性子活泼。此刻也没有任何心情叙旧。事情说定之后。便朝安久从此施了一礼,与莫思归匆匆离开。
马蹄声远离,遥夜令马车回府。
“听起来凶险至极。但愿郎君能镇得住。”遥夜叹道。
安久沉默,这次事情实在太蹊跷。试炼时四大家族刚刚受到袭击,回来楼氏就出事了!想必梅氏也不能幸免。
这一点梅氏也能想到,必定会留启长老坐镇,楼氏也是知道去梅花里多半不能成事,最可能让莫思归过去,所以才会派楼小舞提前来请。
“你不是不待见他,为何担忧?”安久疑惑道。
遥夜看着安久,“郎君未入梅氏族谱,与楼氏亦无任何瓜葛,这一趟他不去也无可非议,他去全是看在启长老的教养之恩。奴婢在梅氏多年,虽不曾近郎君,却也知道他看惯生死,亦有些寡情,可谁若是能得他真心相待,他便可赴汤蹈火。”
迎着她期盼的目光,安久想了须臾,也没有悟出含义,“什么意思?”
遥夜压低声音道,“就是想办法嫁给他啊!郎君比那个华二郎要好的多了,至少知根知底!”
“我与他是兄妹。”安久压根就没有往这上面想,就算不是兄妹,安久也绝对不会容忍梅久嫁给一个医生!她潜意识里就觉得医生都是疯子、变态,莫思归现在看着好像比较正常,可她父亲在人前还是风度翩翩的男人呢!
遥夜不知这些原委,奇怪道,“《宋律》不禁止姑舅两姨之间的表亲通婚,娘子应是知道的呀!”
莫思归与梅久的母亲是姐妹,是姨表亲,自然可以通婚。
安久不愿与人多说,只好道,“再说吧。”
遥夜瞧着她似有些抵触,心道不会真的看上华二郎那样的纨绔了吧!若是如此,这桩婚事不管成与不成,都是一出悲剧啊!
回到宅邸。
安久沐浴之后蹲坐在炉火边,看见几上放着今晚新买来的小玩意,便忍不住凑过去,她拿了一件在手里摆弄研究,华裳旖地,长长的乌发半干着披在身后。
“娘子,时候不早了,歇息吧。”遥夜提醒道。
安久充耳未闻,聚精会神的拨弄一个小小的鸠车。
鸠车以一只体态优美的小鸟作为车身,两侧装了轱辘,中间鸟身的位置凹下去,整个小车不过有两个指头大,做的精巧可爱。
遥夜发现,自从娘子试炼回来之后就好像一天到晚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她要做什么,根本不受旁人影响,遂也不再多劝,只由着她去。
夜黑霜白。
灯火阑珊的街市上人群渐渐散去,一处暗巷里静静立着一人,玄衣劲装,身罩斗篷,与黑暗融为一体。
他耳朵微动,轻咳了一声。
黑影如燕子轻盈落下,半跪在他面前,“指挥使,楼氏出事了,梅氏莫思归已经赶去。”
“楼氏族老中毒的原因?”指挥使声线低沉冷凝。
那人喉头一紧,“尚未查明,不过属下等发现有一批不速之客潜伏在汴京梅氏宅邸附近。”
“暂时不要动手,暗中观察。”指挥使道,“去吧。”
“是!”那人飞快离开。
现在的情况很显然,试炼中的伏击仅仅是一个开始,那一批人短短两个时辰就能够悄无声息的杀掉几十个控鹤军暗卫,实力实在骇人。
如此强悍的实力,幕后主使不是皇上还能是谁?!
他们这些人不惜生命,出生入死,过的是刀口上舔血见不得光的日子,结果没死在守护大宋的任务当中,竟然折在了自己主子手里!指挥使握紧拳头,指关节嚓嚓作响。
一阵寒风穿巷而过,指挥使稍微冷静一下之后,心中又起疑惑——当今圣上面上看着闲散,一心炼丹,可实际心思极重又多疑,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令君臣失和的事情,就算有心铲除控鹤军,也不该如此急于求成。
不过,实在不能排除圣上丹药吃太多,把脑子吃坏了!
指挥使抚平自己的情绪,身影在暗夜中消失。
翌日。
安久用完早膳,换上男装出门游玩。
可惜梅久这具身子太过柔美,走在路上惹得行人频频回首。安久对目光极为敏感,总有一种被人盯上的感觉,转了一个时辰,险些闹的神经衰弱。
她一副神经兮兮的样子,遥夜实在看不下去了,建议道,“郎君,那边临河有一家茶馆,咱们去那边坐坐吧。”
这话正中安久下怀,“好。”
河边细柳垂垂,枯枝覆上一层厚厚的白霜,河面上波光粼粼,薄雾将散,若轻纱薄绡,景致极美。
茶馆临水而建,可坐在窗边观赏河面风景。
安久坐进雅间里,看着对面临河人家在河边捶衣,河中船只搭在着货物叫卖,这样一幅充满生活气息的画面,令她心中颇为触动。
“也该适可而止了。”安久在心里道,“你说要坚强,都是放狗屁!梅嫣然豁出一切让你活着,你就是这么报答她的。我活了两世,没见过比你更渣的生物!”
心脏跳动有些异样。
安久不过是有感而发,随口说说而已,心里对梅久不抱任何希望,却忽听见她虚弱的声音,“安久。”
安久送到唇边的茶水停住。
“我想活,我想像他们一样活”梅久颤抖。
梅久受到安久强大精神力的影响,她早已醒了,可是每日里逼着自己睡觉,不去想任何烦扰之事。
她想救母亲,可是对控鹤军的生活充满恐惧,尤其是见过试炼中的残酷,人命当比草芥还不如。她想努力脱离梅氏,过平凡的生活,却又觉得愧对母亲,每每想到母亲还在炼狱之中受苦,她的心就无法安宁。
如果能够就此沉睡该多好!可惜天不从人愿,安久的精神力笼罩之下,让她不得不醒来。
“该怎么办?”梅久喃喃道。
遥夜垂头询问,“娘子说什么?”
梅久一个激灵,发现自己竟然取回了身体的控制权,她惊恐之下,竟然不管不顾的大喊,“安久,安久!”
她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办,怎么可以…
遥夜惊愕的扶住她,“娘子,怎么了?”
梅久抱住遥夜,哭的梨花带雨。
遥夜正待再问,窗外突然嗡嗡有声。遥夜心头一惊,抬眼瞧见有三支劲矢迎面而来,便顺势抱着梅久闪开。
两人跌落在地上,遥夜看梅久惊惧失神的样子,满心疑惑,不过当下也顾不得多想,“来人!”
门外护卫冲进来。
“保护郎君!”遥夜护着梅久躲到一个安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