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长老颌首。看了梅久一眼,“你先回去休息吧,此事对外必须缄口。”
这话不仅是只对梅久一人说。启长老和莫思归意会,便发毒誓绝不向外泄露只言片字。
莫思归送梅久出去。
药房内一片死寂。
不知道隔了多久,智长老才打破沉默,“若她所言是真,可有应对之法?”
这已经超出医术范围了。启长老有自信能白骨生肉,而对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毫无信心,“我与一位道家高人乃是莫逆之交,不如我亲自过去请他相助。”
“也好!”智长老到现在还不尽信梅久所言,亦不信道家能有什么通鬼神的本事,但他换了一种说法来达到目的。“你且再留几日,仔细诊断,介时见到你那老友也好说明情况。”
“嗯。老哥此话有理。”启长老也有自己的打算。族老是镇族支柱,想要远行着实不易,但他无论如何必要促成此番太行之行!
启长老如今把莫思归带在身边已惹了其他人诸多不满,许多双眼睛盯着,要他把一身医术传给本族弟子。可是别说本族,就是放眼天下间。又能又几人可媲美莫思归的医道天赋?
莫思归不够稳重,但悟性绝佳,好好一块绝世璞玉放在面前,启长老眼里哪里还能容得下其他顽石?族中塞过来的人他概不拒绝,但心里早已决定真正的本事非莫思归不传。
医道乃是启长老毕生追求,只有天资绝佳好的后继者才不糟蹋他毕生所得,能遇上莫思归,启长老甚为感念上苍厚爱,所以他就是拼了老命也不能在这桩事上留有遗憾。
智长老离开,莫思归一阵风似的冲回药房,“长老,您刚才如何探得奇脉有异?”
这是窥探别人绝学!莫思归名义上根本没有做启长老徒弟的可能性,这事搁在别人身上定是不好意思询问,莫思归不是个没有尊严的人,可一遇到有趣的医道问题,总能没脸皮的问这问那。
这种对于医道的狂热,亦是启长老欣赏的一点。
“大呼小叫!嫌棍子挨的少了?”启长老用手杖抽了他一棍,另一只手却捏着他的手腕,示范方才用真气把脉的秘技。
丝丝缕缕的真气侵入,莫思归甚至忘记喊痛。
“如何?”启长老低声问道。
莫思归没有回答,直接反手捏住启长老的脉搏,学着方才的法子,把自己的真气凝于指端,然后用精神力控制分成三股,朝不同的方向探查,只是由于他本身武功只有五阶,又是头一次尝试,聚集的真气很快便散了。
启长老先是惊讶,旋即便高兴起来,激动的连道两声,“好,好!”
“可惜最多只能分三股,还无法持久,唉,长老,我是不是很笨?”莫思归一脸忧国忧民状。
启长老的笑凝在脸上,忍不住又动手抽人,“你当老夫绝学是路边杂耍吗!我看你就是欠抽!”
莫思归鬼哭狼嚎。
真气把脉是启长老的绝学之一,对实施者自身的内力、真气、精神力要求极高,尤其是最开始分股的时候最难,之后只要不断增强内力便能随意愿分成多股且持久。他琢磨苦练十余年才能将真气分成三条啊!
屋里乒乒乓乓的一阵,对面廊上的梅亭兆瞧见莫思归捂着脸窜出来,不失时机的嘲笑道,“表哥,我看你还是省省吧,便是路边杂耍人家也不能随便教你,更何况是长老的绝学?”
“一边玩去!”莫思归风风火火的钻进旁边的屋里去上药。
他早已习惯,启长老隔三差五的便抽一顿考验他配药的好坏,这点小伤,现在只消两刻个时辰便消肿了。
启长老打莫思归很有讲究,他发现若是打在身上,这熊孩子半点不着急,非得打脸,这才火急火燎的去想办法配置好得快又不留疤的药。
第五十三章生死试炼(1)
梅久回到玉微居便开始坐立不安,她越想越觉得自己这次太冲动,可是说出去的话覆水难收,只能等安久醒来再说了。
遥夜见梅久心神不宁,旁敲侧击的询问几次无果,便不再追问。
晚饭过后。
安久醒来便瞧见绣架上的一幅春兰,梅久纤指如蝶翻飞,美不胜收。
这样的景象令她有一瞬恍惚,“怎么回来了?”
梅久停住动作,“因为……”
反正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梅久心一横,道,“我与你先后昏迷,不知为何,解药只救醒了我,我……将实情都告诉他们了。我不想死……”
安久听完之后,淡淡道,“我就知道你是个白痴。”
安久是肯定智长老会留强去弱,才会觉得有筹码一搏,抖出真相反而对她更有好处。
“智长老要留你,我若不说出实情唯有死路一条,现在启长老也知道此事,我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梅久握着丝线手微微颤抖,“前些时候我也曾想过一死了之,可是现在我想活。”
她知道自己很弱,安久比她更适合在梅氏生存,“我的命是我娘给的,她为我牺牲一切,我不想拱手让人。”
她不仅要活着,还要让自己变强。
原来蠢猪也能被逼上树,安久不再说话。可能是由于精神力强大之故,她在梅久体内待的时间越长,对这具身体的控制便越自如,假以时日,她定然能够比梅久更匹配这具身体。
其实如果能够出去,安久也不是非抢梅久的身体不可,但她隐隐感觉自己没有其他路可走。
两人共处同一具身体这么长时间,除了刚开始梅久的抗拒与惧怕之外。相处的还算和谐。梅久很有同情心,得知安久黑暗的过去,便心甘情愿让她寄在自己体内,从来没有想过更深远的问题,而梅嫣然离去之后,梅久在遭遇生死存亡之时的心态已经改变。
安久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也是一个劫难。她与梅久真正的抢夺之战,才刚刚开始。
一个黑影悄无声息的落在院中。
遥夜看见后,转身轻轻叩门提醒。“娘子,暗学来人了。”
梅久回过神,才发觉自己的手已然冻僵。
“好。”她起身理了理衣裙。回内室更衣。
遥夜进来服侍,“娘子枯坐了一下午,冻坏了吧?”
梅久笑着摇头,转移话题,“十五娘近日在忙些什么?”
遥夜一边帮她套上夹袄。一边道,“陌先生可严厉呢,十五娘身上新伤旧伤不断,不过奴婢瞧着她乐在其中。”
“明日我便说说她。”梅久总算能把自己端作长姐之态,但转而有些钦佩的道,“她比我能吃苦。”
同是差不多年岁的女孩。为何梅如焰行的,她却不行?
遥夜观梅久神态与以往不同,心中亦是欢喜。“娘子能打心眼里笑,奴婢便放心了。奴婢爹娘当年曾受过嫣娘子大恩,奴婢来时,他们切切嘱咐要奴婢好生照顾您。”
“你还有家人?”梅久从未听她说起过。
遥夜道,“不仅奴婢。澹月也有。”
“你们这个年纪,应该已经议亲了吧?”梅久问道。
“嫣娘子大恩。奴婢一家老小都来伺候娘子也难报万一,奴婢早打算终身不嫁,一生伺候娘子,澹月亦然。”遥夜取了裘衣帮她穿上。
遥夜原是早就说了亲的,对方是与她自小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在汴京一户商行做管事,她算是高攀了人家,本打算明年春末便成亲,却因遥夜要入梅府暂搁了。
遥夜入府的时候还曾抱着一丝希望,所以男方说要等她两年,她亦不曾拒绝,如今怕已是遥遥无期,她想着,抽空要去告诉他莫要等了。
遥夜收拾心情,见梅久还想说什么,便催促道。“娘子,快走吧,别让暗影久等。”
梅久咽回已到嘴边的话,默然拢住裘衣,出门随着暗影离开,慕千山远远跟着。
此次聚集之处仍是义庄。
梅久再次踏入大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无论看见什么遇见什么,都不能再昏倒,因为离开了母亲,她要学会一个人生存。
“又见面了。”还是在那间摆尸体的屋子,还是顾惊鸿清雅出尘的声音,“这一次好不容易才弄到两具,诸位不能像上次那般浪费,我不再多说,诸位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