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定江削了一大块苹果塞进她嘴里,“看把你操心的,你有功夫还是仔细想想自己。”
“我自己?我的觉得现在可好呢。”安久把苹果拿着,腾出嘴来说话,“又能当好人,又完成心愿,放了一群羊。”
她说的是自卫军。
楚定江大笑,“可不能当羊放,要当神兵利刃般打磨,不然难道等辽骑兵来狩猎?”
“哼哼,我的羊,谁敢逮?”安久哼道。
楚定江瞧着她小得意的样儿,心中好笑。抬手便把削好的苹果整个塞到她嘴边。
安久伸手去打他。
她现在皮肤嫩如婴儿,稍微一用力就能掐出印子,楚定江不敢动手。只能任她打,嘴里还道。“莫用力莫用力,万一把手打疼了呢,要不你看我打自己几下可好?”
安久听着笑的厉害。
两人闹了一阵子,安久有些乏了,倒头就睡。
楚定江看着她越发柔嫩漂亮的脸上还残留着笑意,心中亦分外柔软。
天色渐黑。
楚定江起身走到窗外,目光沉沉的看着天上的星斗,隔了将近一个时辰才交代几个信得过的人守着院子。只身潜入城中。
不出两刻,便携着两个昏迷过去的人返回,丢进一间空屋子里。
他洗了个澡,换一身衣服,才又慢悠悠的去见那携来的两个人。
血煞在前面掌灯,一进屋便瞧见两中年女人,再仔细一看,其中一个可不是梅氏的老夫人吗!
血煞把灯放下,忍不住问道,“大人。您绑梅老夫人,主子知道吗?”
他知道安久和梅老夫人关系不好,但不好归不好。她那个人颇为奇怪,就譬如她自己骂莫思归骂的可欢了,但绝不允许旁人说莫思归一句坏话。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绑了她?”楚定江缓缓问。
老夫人确实没有被捆绑,但是此绑非彼绑啊!不过楚定江的语气倒是提醒了他,眼前这位爷也不是善茬。
血煞索性头一埋,装自己不存在、什么也没看见。
“去泡壶茶。”
血煞领命出去,片刻之后端了茶水过来,放下之后正要默默退出去,却闻楚定江道。“把她带到西屋里看管起来,她在你在。”
“是。”血煞认命的抗起灵犀出去。
这一片屋子是楚定江令人在几个月内建成。时间仓促,所以只着重修饰正屋。而这些偏房虽然都是空的,但也都很整齐干净。
这间屋子挺大,屋里却只有几把圆腰椅和两个高足几。
梅老夫人微哼一声,有了意识。
后颈隐隐作痛,让她突然想到昏迷之前的事情,于是继续装睡,用精神力去感觉周围是否有人。
“醒了就睁眼吧。”楚定江拆穿她。
梅老夫人没想到还有人,心中微讶,也依言睁眼抬头看向声音来处。
屋里没有点灯,但是外面月光明亮,大致能看见屋里的情形。对面的圆腰椅上坐着一个高大的男人,身着黑色广袖,衣领处露出白色的中衣衣领,蓄须整齐,头发半披着,似乎刚刚洗过。
他抬手倒了两杯茶,亲自将其中一杯送到她手边的高几上。
站的如此近,梅老夫人才发觉他比自己想象中更高大。
“楚定江。”梅老夫人最近一直在关注他的行踪,自是认识,“你为何将我绑到此处?”
楚定江端起茶,微抿了一口,“老夫人先别说的这样难听,某请您过来,只是有几个问题想请教。”
哪怕是动手把人打晕携过来已经得罪了对方,楚定江还是打算先礼后兵。
“既是请教,为何又做这般小人行径。”梅老夫人笑问。
她的面相看上去很温和,然而目光却拒人千里,并非是个好接近的人。
“算上您做的事情,我想我的做法已经十分有礼了。”楚定江道。
梅老夫人这才知道自己传消息的事情已经暴露。
“你的主子现在忙得很,约莫着些天没空管你。所以老夫人千万要仔细想想自己的处境再回答我的问题。”楚定江道,“他命你过来盯着我和阿久,有何目的?”
“你竟然知道我是为陛下办事,实在不简单。”梅老夫人不得不重新评估楚定江此人。
“过誉。”楚定江并不着急催促,他有足够的耐心。
“我可以实话告诉你,我不知道。”梅老夫人敛了敛衣服,如往常一样端坐,没有任何不安,“只是听命办事而已,哪有机会听主子解释原因?”
楚定江点头,不怀疑她的解释,“那就请老夫人说说耶律权苍和萧澈吧。”
“我为何要告诉你这些?”梅老夫人似笑非笑的问。
“我现在还不想说一些强硬的话,只不过我若是顾忌什么,您现在就不会坐在这里了。”
说是不强硬,其实已经是强硬的不能再强硬了。
梅老夫人舌尖发苦,端起茶喝了一口。她不是怕楚定江威胁,只是觉得自己这一生都泛着苦,不慎就冒了出来。(
409
梅老夫人在控鹤军中的代号是洪酉,而原本的名字,早已经记不得了。
她是控鹤院培养出来的杀手,背后没有家族,犹如一片飘萍,随波逐流。她的武功很平常,可是在众多杀手之中顽强的生存下来,靠的是心计。
杀手之路,冷酷而血腥,只有心计远远不够,她还记得离开控鹤院之前的最后一场试炼不是执行任务,而是像刚刚进来一样,一对一的厮杀,这时候全凭实力,有再多的心计也是枉然。
她心里很清楚,如果真的等到那一日,她将成为这一场试炼中微不足道的牺牲品。她不甘心,于是她在上场之前,用各种毒计把分在同组里的三个高手都弄死了,就算因为违规被处死,也强过在场上被人轻轻一剑抹了脖子!
出乎意料,事发之后,上面不仅没有惩罚她反而在所有人面前大加赞扬。
那时候她就明白了一个很重要的道理:这条路本就没有任何规则可言,只有活下来的人和死去的人。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才让上头注意到她,并打定主意把她送进控鹤军家族做内应。
“我是在梅花里遇见耶律权苍,可能我说了你也不信,为他办事这么多年,我却一点都不了解他。至于那个国师,我就更不了解了。”梅老夫人道。
楚定江问,“你为什么要替他办事?”
“为什么……”梅老夫人有一瞬的失神,垂着眼自语道,“不为他办事还能为谁办事呢……”
原来是一棵菟丝子,非要依附才能站立。
控鹤军中这样的人很多很多,包括安久也是,习惯了接受命令。习惯被人指挥,心里向往着自由,真正得到自由的时候又开始茫然。梅老夫人是在那种环境长大。离开了熟悉的规则,已经不能像一个普通人那样生活。
“我知道当今是明君。但我们从来没有回头路,一步陷落,步步沉沦。”
虽然她现在总是说着惆怅,到处去依附别人才能生存,但楚定江可不不会误认为她只是个柔弱的女人,那仅仅是一种习惯而已,“你与他联系,可有什么暗号?”
梅老夫人沉默。
楚定江就知道。不管为耶律权苍办事是屈服还是主动投诚,她一旦认了主子,会有一定的忠诚度。那她肯定有些事情隐瞒了。
楚定江猜测梅老夫人是耶律权苍手里的一根单线,不会知道太多,今晚也只是想确定她是否有所隐瞒,并不急着撬开她的嘴。
“老夫人慢慢想,想好之前就委屈您先在这间屋里。”楚定江起身出去。
梅老夫人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尽,手里的杯子砰然碎裂。
楚定江尚未走远,听见碎瓷的声音,淡淡一笑。加快脚步去了关押灵犀之所。
血煞迎上去,“里头的人醒了。”
楚定江点头,“你带几个人去看着梅老夫人。不管她有任何借口都不许放出来,包括上茅房。”
血煞心想杀人不过头点地,这也忒下作了点!想归想,他还是立刻照办了。
屋里面一片漆黑,楚定江不用目视亦可在黑暗中畅行无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