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现在还是玉树临风,谁说没有人形!”莫思归企图歪了话题。
不过安久一心投入在自己的思路里,压根没有听他讲什么。“你们选了不同的路,可是她走的是一条死路。如果你冲上去能把她拉回来多好,哪怕拉不回。也能陪她走完最后一程,不至于在仇恨里太寂寞。”
这些话不知说的楼明月还是自己,那时候,安久很渴望有一个人、一件事、或是哪怕一个物件被她所拥有,能够让她得到一丝丝温暖慰藉。
“你以为放手就是互相解脱?你不知道,有些羁绊永远都不能斩断,生死都不能……”
“如果是以前,面对同样的事情一定会茫然不知所措,可是现在,如果我是你,我会纠缠的更紧,哪怕作茧自缚。”
如果,还有如果,她想回到小时候,就算只来得及给母亲一个亲吻,也好。
“只做冷眼旁观者,你会后悔,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
安久答应楼明月不插手他们之间的事情,她的承诺,她会信守,然而这不耽误她每每都要拿这件事情来刺激莫思归。
“我说这些话也不算违背对楼明月的承诺,我没有插手,我只是插嘴。”安久想笑,却因浑身的撕痛只能发出两声怪异的“呼呼”,但仍旧她很得意,“这么棒的主意,怎么……就到现在……才想起……呢。果然是和楚大叔在一起久了,也……变得奸诈了呢……”
安久是那种就算身上被捅个窟窿说话也不打磕巴的人,楚定江在外边听着声音,难以想象那是怎样的一种疼,他觉得自己心里纠成了一团乱麻。
物极必反,这话没错,她这么坚强,坚强到如此脆弱,如此令人心疼。
楚定江见过许多楚楚动人令人望而生怜的女子,他也是男人,也会喜欢那样动人的女子,可是独有这一种刻入骨髓,融入血液。
他忍不住推门进屋。
“阿久。”
安久半晌没有答话,只是喘息粗重。
隔了不知道多久,她才稳住气息,“怎么突然觉得要撑不住了呢?”
刚才还明明觉得可以忍受,可是听见楚定江的声音,她就突然觉得特别特别疼。
“楚定江,疼。”她道。
楚定江不敢碰她,怕会雪上加霜,只道,“不怕,我在这里陪着你。”
“恩。”
莫思归听完安久那一番话,心中有一点触动,而眼下的情形却让他心头一震。
楚定江说:不怕,我在这里陪着你。
而楼明月承受伤痛的时候,自己又在哪里呢?真是只是因为她坚强和拒绝自己才选择放弃?
莫思归长叹一声,心下有些茫然。
这一次重铸,大都是楚定江忙前忙后,莫思归只动动嘴皮子,其余时间都在走神,因此便觉得时间过的特别快。
等到把安久从药桶里捞出来,他才恍然发现自己这么长时间不眠不休了。
408
安久浑身红红软软,皮肤也是皱巴巴的像刚刚出生的老鼠一样。小小的婴儿这个模样的时候尚且丑陋,安久这么大个人,自是丑的令人不忍直视,可是楚定江抱着她回屋的时候小心翼翼,宛如抱着自己的孩子般如珍似宝。
这番折腾下来,楚定江拥着昏迷的安久沉沉入睡。
同样熬了这么久的莫思归满眼红血丝,却仍旧难以入睡。烟,一袋接着一袋,院子里烟雾飘渺,方圆一里没有醒着的活物,而他闭上眼还是没有丝毫睡意。
药味在向全城蔓延。
天边鱼肚白。
辽国上京皇宫里厮杀连天。
耶律权苍脸上一如往常有些病态的苍白,此刻像是没有听见外面的声音,神色平静批阅奏折。大殿内站着数十名黑衣人,他们如死物一般,连呼吸都不可闻。
外面杀声震天,而这里却宁静至极。
半个时辰之后,一名将领匆匆赶到殿门前,“陛下!”
“战况如何?”殿内传出耶律权苍沉稳的声音。
将领道,“逆贼已经杀过重玄宫,马上逼近书房,若是公主殿下援兵还不到,臣等抵挡不住,陛下还是先移驾别处避避吧。”
耶律权苍搁下笔,“你降了逆贼吧。”
那将领一惊,“陛下!臣……”
耶律权苍打断他,“这是圣旨。”
“臣宁死不降。”将领大声道。
“朕再说最后一遍,这是圣旨。不过,对外你只准宣称是自己的意思。”
耶律权苍的语气平淡,没有半点动怒的意思,可是却莫名教人不寒而栗,那将领沉默几息。静下心之后有些明白这应该不是真降,于是伏地领命。
就在他起身离开之后,殿内骤然发生变故。
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杀手忽然攻进殿内。于守卫的黑衣人交上手。
耶律权苍在御座之上垂眼把玩一支洞箫,随着殿内的守卫一一倒下。他将箫放在唇边试了试音。
呜咽的乐声如泣如诉。
重玄宫那边随着守卫军的投降,战事已停。
耶律凰吾一身劲装踏着尸山血骨走向御书房。
一队鬼影先行到达,在门外一字排开。
耶律凰吾站在阶下,“皇兄,皇妹救驾来迟!”
屋内无人应答。
“进去。”耶律凰吾低声道。
鬼影破门而入。
书房里早已一片狼藉,本来略显空旷的殿内被数百具尸体堆的几乎无下脚之处,踏入屋内,几名鬼影便发现脚下被温热的液体浸湿。
而高坐之上。那个一身华服的俊美男子身上中了数剑,浑身都是血色,只有一张脸苍白洁净。他垂着头,脚下落着一管箫,一股股血流顺着阶梯流下来,拖得长长的,犹如凤凰尾翼。
耶律凰吾抬头便一眼瞧见了他。
她脸上出现一种奇怪的表情,似哭似笑。
就这样看了许久许久,耶律凰吾举步慢慢走进去。到耶律权苍的身边,似乎花了很久。又似乎是一瞬间。
“皇兄。”耶律凰吾指尖触到他的鼻端,发现竟然还有呼吸,表情微微一僵。扬声道,“将所有活口都拖出去。”
鬼影在尸体之中寻觅,倒是找到几具气息上存的人。
“殿下,确认有五人活着。”鬼影躬身禀报。
“都出去吧。”耶律凰吾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箫,“我要与皇兄单独道别。”
“是!”
鬼影将那五个活口带了出去,并将殿门关上。
诺大的书房里满是尸体,只有耶律凰吾一个活人和一个半死不活的耶律权苍。
“哥哥。”耶律凰吾轻轻摸着他微凉的脸颊,“我本不想做这种事,是你逼我的。倘若你是个好的兄长。我也会安安分分做个好妹妹,但你真是无情的很。既是没有把我当做妹妹来疼爱。那对我来说,你活着就没有意义了。
她说着。手指一顿,看见了耶律权苍鬓边有一道细微的痕迹!面色倏然一变。
“是吗。”沉厚的声音乍然响起。
耶律凰吾尚未来得及反应,只闻破风之声已到耳畔,再一低头,胸口已经多出一个血窟窿。
一股血流如箭般喷出,撒落在御案上,宛若一簇艳丽的红梅。
耶律凰吾目眦欲裂。果然假的!这个耶律权苍是果然假的!可惜发现的太晚……
她捂住心口,转过身来。
三丈之外,耶律权苍一袭白衣,于尸山血海中绝尘。
“如果你没有失忆,应该记得我最擅长什么。”他道。
耶律权苍在大宋有许多的身份,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无人能辨。
“呵,我大意了。”耶律凰吾试图用内力护住心脉,却发觉浑身的内力居然一丝都提不起来!
“你以为我喜欢做皇帝吗?它是是我应担的责任,你若是告诉我想要这个位置,能撑得住耶律家的江山,我不便会回来了,与梅如焰归隐山林也很好。”耶律权苍目光无波的看着她,“你说只要我做个合格的兄长,你便不会觊觎皇位,是你错看了自己。”
耶律凰吾这些年费尽心机的帮助他回辽国,他一开始真的没有怀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