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夏初,水草丰茂,正是畜牧的好时候。
辽人越发忙碌,而大宋经过春播之后稍微闲了一点,武令元便发动全县男丁一起修补城墙,女人则在家中做醉鱼。
醉鱼是武令元家祖传的手艺。捕上来的鲜鱼放在清水里养几日之后洗净放进酒里。待鱼醉好之后再杀,放上姜蒜盐等作料腌制。若不是太炎热能放十天半月不坏。做好之后立刻快马加鞭送到河间、真定售卖。
有朱翩跹亲自教的掌柜坐镇,很快便打开了销路。
这种东西只能放几日。但武令元坚持快马送,也不在其他地方买鱼,且只少量精制,卖高价。
后又在河西县开了酒楼,招牌菜便是这道醉鱼,当日做成,味道更加鲜美。
所有人都知道现在是休战的季节,出行安全,于是便有附近的文人雅士人慕名而来,只要赋诗一首,便可免费品尝。
然后大家都知道河西县开办了一所免费蒙学,不仅不要钱,还由府衙负责孩子的安全,每五天有专门的人送还在回家过两天,如果家里有人来看孩子还可以无偿安排住处。办学的是武探花本人,科举包过,不过可以在县衙谋职拿俸薪。
本县需要蒙学的孩子本来就少,就算每天给两顿饭吃也花费不了多少,但是附近送过来的孩子渐渐多了起来,压力越来越大。
武令元每天做的最大的事情就是写折子哭穷,隔三差五还要亲自去府尹面前哭,我们县穷,我们县没有人,我们县城墙塌了,我们衙门连捕快衣服都供不起……
总之我们虽然没有遭受天灾,但遭了战祸,朝廷得给点补贴。
武令元只是个小小的县令,折子没办法直达天听,但是成日里撺掇府尹也到处去哭穷,倒是收到了不小的效果。
朝廷免了整个河间府六年赋税,并且拨给一批修建城防的银子,还有一点赈灾粮。
武令元打听好这些东西进入河间府之后便头一个跑去要钱要粮,他是第一个哭穷的县令,又给府尹出了不少主意,自然得的比其他县要多点。
领了这些东西,总算缓了缓河西县的窘迫。
而在此之前,蒙学以及酒楼的钱全部都是楚定江出。
武令元给所有人都分派了事情,独独把楚定江这尊财神供着,私下里更加卖力说服枢密院任命安久为自卫军将领。
华容添做了枢密院副使,一个两千人的军队将领,还是有说话权的,况且大宋也不是没有女人领兵的先例,很快便核准了。
但是军队数量只容许有一千人。
大宋一向是枢密院掌管兵权,确定发兵之后,将领才知道自己会带哪一支军队,但是河西县这种地方没有人愿意去,而且大宋正是用人之际,也犯不着为了一个一千人城防军队专门委派一个将领过去,所以全部都交给府尹全权任命处理,事后上报朝廷即可。
武令元从府尹那里得到了自行处理的权利,于是安久就可以完全掌控这支自卫军。
拿到任命的的那天,安久兴奋不能自已,“楚定江,我成朝廷命官了。”
第四百零一章家有一老
楚定江揉揉她的脑袋,“好好干。”
“可是为什么名额只有一千人呢,两千人也不多啊!”安久开心之余也不免有点不满意。
“你以为只给河西县开特例?华容添还没有那么大的权利。”楚定江微微笑道,“整个河北路恐怕都要有自卫军了,一个下县便有一千人,望县可能会达到三千,州府更多,加起来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倘若再多,难保不会有人用自卫军谋反。”
都是战祸重灾区,朝廷不可能专门给某个县特权,不然其他地方还不得闹腾?
“好吧,就算都是一千人,我的军队肯定也是最厉害的一千人。”安久开始琢磨应该去哪里捞点人来。
“只要能养的起,偷偷多招一些也没什么关系。”楚定江走到窗边,拿了根草逗他那只宝贝鹰,随口道,“我来时的路上招了几个,你抽空去看看能不能用。”
“哪几个?”安久记得押送车队的人少说有*十人。
“都是。”楚定江道。
安久喜道,“真的!有句俗话说的真的没有错!”
楚定江动作微停,旋首做好准备等着她的打击。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啪。
草叶被鹰啄断。
楚定江笑着摇摇头,用剩下的半截草继续逗鹰,“说十句有一百句不中听。”
安久问道,“怎么是一百句呢?”
“满脸写着不好听的话。”认真往往比嘲讽更有杀伤力,安久就是那种干什么都特别认真的人。
“嘿嘿。”安久摸摸了鼻子,忽然想起别的事情,“过几日我们要搬去城外住帐篷了,我答应了魏予之要避着他。”
楚定江给鹰顺顺毛。“他能想通是好事。避就避罢,反正欠着他一命。”
安久仰头看着他的侧脸。
“楚定江,你的功力是不是又掉了?”自从他出现在河西县。她就一直能够发现他的存在。他似乎已经不能在她面前隐藏气息了……
“嗯。”楚定江习惯了她这样乱跳话题,便顺着她道。“掉一点也足足够用了。”
安久迟疑道,“话是这么说……可你不会一直掉吧?”
楚定江感觉到她的忧心,索性不再管鹰,回身拥住她,低声安慰,“当初选择练这种霸烈的功倒是没有想到会有今天的境况,我会一直跌落化境,再重新破境。如今正处于瓶颈。”
他万事都算在前头,却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喜欢上一个女子,为了她情愿放弃触手可及的武道巅峰。
安久惊道,“你已经跌落化境了?!”
有道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同样是九阶,楚定江的内力也比一般的九阶更加浑厚精纯,精神力与化境之间的界限十分模糊,故而安久无法准确判断他的等阶。
安久推开他,问道,“那有几成把握能恢复从前?”
“现在多停留一段时间有好处。等待恰当的时机。”楚定江道。
“胡扯。”安久辨不出他的话是真是假,但直觉以为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情,但他不愿说实话。她便不再追问,“掉就掉吧,就算掉没了也不怕,我保护你。”
“好。”楚定江笑道,“有劳夫人。”
他“夫人”两个字叫的这么顺溜,像很久以前就开始这么称呼似的,却教安久心头一跳。
并不是抗拒,也不是欢喜,而是紧张。区区两个字,让曾经的冷血杀手紧张到手心都出了汗。
“哈、哈。”安久干笑两声。局促不知应该如何应对。
阳光明媚,勾勒楚定江棱角分明的轮廓。他静静望着她,眼底蕴着柔和的笑意,将她的尴尬溶的一干二净。
安久仿佛从他眼中看见了现世安稳,岁月静好,有一种盼望时光永远停留此刻的感觉,于是不觉间也笑了。
“去忙吧。”楚定江轻声道。
“嗯。”安久像是得了指令,兔子似的蹿了出去。
楚定江走到案前去寻账簿,打算清点一下东西,明日好搬出城去。
刚刚拿起账簿,却见安久红着脸像头牛似的冲进来,扑到他跟前亲了他脸颊一口,梗着脖子叫了一声,“夫君。”
楚定江微怔,她又一溜烟往外跑,好像后头有人要捉她尾巴似的。
楚定江瞧着她慌忙的背影,不禁一笑,眉目朗朗,犹如春回大地,胡子掩了半张脸,却掩不住那摄人的风姿。
也许,是时候该准备点别的事情了,他想。
“哟,啥喜事啊,笑的这么浪!”莫思归一脚迈进来,便就瞧见楚定江笑的开心。
多半时间楚定江像是一汪深潭,幽冷神秘,莫思归突然见他这般模样,有点接受困难。
楚定江心情大好,不与他计较,“坐。”
虽敛了笑意,但对待莫思归的态度比从前温和百倍。
莫思归惊疑不定的坐下,“你别这样,我有点瘆的慌,总觉得要被算计。”
楚定江冷了脸,“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