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翩跹的肚子被桌子挡住,这样对面望过去根本看不出来,不过没有人吃惊,莫思归有本事光凭观面容便判断出对方是否有疾。
盛长缨脸色微微红,拱手道,“多谢。”
莫思归啧了两声,瞧见安久若有所思,不禁道,“嘿,阿久是不是也想生一个?”
所有人目光齐唰唰的看向安久。
她抿着嘴想了半晌。
她见过梅久那个胖乎乎的儿子,抱在怀里沉甸甸的,那么柔软脆弱,平日里她连杀一个孔武有力的壮汉都不费吹灰之力,抱着婴儿的时候感觉稍一用力就会碎掉,不禁让人心头发软。
第三百六十九章少年游
“生。”安久道。
楚定江心里有点诧异,莫思归亦脸色古怪的望着她。
安久顿了一下,又继续道,“还是不生,这个问题我要仔细想想。”
莫思归翻了个白眼,“呿,你能不要说话大喘气吗?”
安久道,“我说话很慎重,跟你不一样。”
“欸,我说你这是什么意思!”莫思归气势汹汹的撸起袖子,感觉到楚定江的目光看过来,立刻拿起筷子夹了一根青菜送入嘴里。
青菜是十分寻常的东西,但在冬季就十分难得了,莫思归整日吃腻了肉食,青菜入口格外清爽,转眼间就把方才的不愉快抛之脑后,专心吃了起来。
莫思归不说话,屋里就显得沉默多了,不过众人都很习惯。
楚定江问道,“楼姑娘和凌先生怎么没有来?”
隋云珠道,“凌先生陪楼姑娘回楼庄去祭祖了,要晚到一会。”
“嗯。”楚定江道,“令小二加座。”
楚定江订雅间的时候并未告诉店家一共有多少人,因此屋里事先只摆了八人座,其余的全部靠墙壁搁置,方便随时加座。
酒水小菜先上来,众人边喝酒边等人到齐。
满屋寂静。
华容简耐不住了,“酒是好酒,但是你们这样喝有意思吗?”
其余人吃菜喝酒的动作顿住,纷纷看向华容简,场面有片刻静止。
“喝酒就是要热闹才有意思。”华容简兴致勃勃道,“不如我们来玩行酒令?”
“行酒令?”安久扭头看向知识最渊博的盛长缨。
盛长缨道,“书上说,行酒令是喝酒时玩的游戏,玩法各异,不过至今还没有亲眼见过。”
“你们都不会?”华容简吃惊这世界上竟然还有人不会玩行酒令!
“既然大家都不会,那就玩一种简单。”华容简取了一只汤匙放在瓷盘上,“转动汤匙。勺柄指向谁,谁便饮酒,若是不想饮酒可作诗或找人代饮。”
众人表示没有意见,华容简便开始转勺子。
他并未用太大力气。汤匙转了几圈便慢慢停下来,勺柄正指向安久。
安久便举杯饮尽。
华容简窘了,打算再接再厉,于是用些巧力将勺柄又转到安久那边。
其他人默默坐着,安久又喝一杯。
华容简不信邪,再转了一次,还是指安久。
结果一帮人的反应居然还是那样!
“你们这些人都怎么回事?什么叫起哄知道吗?”华容简怒道。
一般人见着别人被灌酒,都会起哄助兴,宴会的气氛自然就会慢慢起来,谁知道这帮人竟是这副德行。
这个行酒令本来就十分简单。没有游戏者适当的配合,游戏便索然无味了。
正此时,门被推开。
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领着个小姑娘进来。
华容简目光定在那个男人的脸上,久久没能移开。男人已经敛藏当年率军抗敌的锐利锋芒,变得更加深沉。但是华容简不会忘记这张脸,“凌将军!”
以前凌子岳常年在边关,偶尔回来一趟,不是忙着进宫面圣述职就是陪家人,对华容简这样没有官职的公子哥儿自是印象不深。
凌子岳作为大宋名将,万众瞩目,许多人都认得他。他却不认得华容简,但见他在座,应是可信之人,便没有否认,“这位郎君是……”
“姓华字容简。”华容简忙站起来。
那时候华宰辅将求情的折子都写好了,最终却没有递上去。可见华宰辅是知道凌子岳被冤,并从内心上不希望他出事,若是知道人活着非但不会赶尽杀绝,说不定还会帮助平反。楚定江就是知道这件事情,所以才不瞒着华容简。
华容简站起来。“将军坐这里吧。”
后添的两个位置只能算末席,他的位置不算上座,但总比末席好的多。
“不讲究这些,华兄弟坐吧。”凌子岳道。
华容简忙道不敢,算起来凌子岳几乎是和华宰辅一辈,华容简如何敢当他一声“兄弟”。
坐了好一会儿,楼小舞从伤感回过神来,朝安久举杯,“十四,你能醒过来真好!”
“谢谢。”安久举杯饮尽。
见到这么多熟悉的面孔,安久心里很高兴,但是这高兴中夹杂一丝丝难以忽略的苍凉。
因着楼小舞的到来,宴席的气氛又活跃起来,安久也不知不觉喝了很多酒。
楚定江一直默默看着她。
外面雪越来越大,却几乎没有风,鹅毛是的雪花从空中悠悠旋落,在灯上落了厚厚一层。
魏予之独自走在雪中,身上罩着厚厚的黑色披风,帽兜将满头白发遮得严严实实。
道路两旁两排灯墙,魏予之慢慢走着,细细的看,把每一眼都当做最后一眼。
走到一个茶馆前面,他驻足。
旁边的暗巷里快步走出一名大汉,到他身边躬身道,“先生。”
魏予之张嘴,冷气灌进喉咙,忍不住咳嗽起来。
那大汉看见他肩头散落的一缕白发,惊道,“先生病情更重了吗?咱们去辽国寻宁医吧!”
“你不知道宁医是谁的人?”魏予之漠然问道。
“可是……”
魏予之打断他,“现在是莫神医在为我治病。”
“真的!”大汉喜道。
“此事暂且不要外传。”魏予之喘息了一下,继续道,“包括梅如焰。”
“是。”大汉敛容答道。
魏予之道,“在庄子上安心等我回去。”
大汉犹豫了一下,“要不,属下贴身保护先生吧?”
魏予之微微侧首,浅淡的目光看过去,那大汉连忙垂首,“属下听令。”
说罢,没入人潮。
川流不息的人群里,两人的谈话并不长。很快便错身而过,并未引起任何的注意。
魏予之听到前面锣鼓喧天,举步继续朝前走。
他站在路中央朝那边看了一眼,人头攒动。台上正在演着一出傀儡戏。其中一个华服宽袍的傀儡在台上踱步,有人唱道:朝云漠漠散青丝,楼阁淡春姿。柳泣花啼。九街泥重,门外燕飞迟。而今丽日明金屋,春色在桃枝……
魏予之察觉个熟悉的人越来越近,回首看去,目光越过重重人影,正与一道目光撞个正着。
那厢却还在唱:不似当时。小楼冲雨,幽恨两人知。
安久远远看见立于人群之中的魏予之,心头微微跳痛了一下。原本只是背景声音的唱词忽然清晰无比的灌入耳中。
她知道这是魏予之的感觉。
“台上唱的是什么意思?”安久喃喃道。
盛长缨正站在她身旁,闻言道,“词中讲得是个故事,汉武帝金屋藏娇。大致诉说的是,当年爱恋的女子如今已经被人金屋藏娇。”
楚定江在众人之中准确的找到了安久目光的终点。握着她的手不禁紧了紧。
安久回过神来,指了指旁边的炸果子,“要吃,买。”
楚定江二话不说的掏钱。
还不等摊主把果子包好,她的目光又被旁边的龙须糖吸引,拽了拽楚定江的袖子,“买。”
楚定江继续掏钱。也不问价,银子一锭一锭的丢。
拿到炸果子的龙须糖,安久先一样捏了一个塞进嘴里,甜味令她眯了眼睛,又拈了一个喂楚定江。
边吃边走,还没有走出十步。安久看着前面的糖人又拽楚定江的袖子,“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