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久抬头,盯着梅嫣然犹显苍白的脸,刹那仿佛回到了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她不禁想拉住梅嫣然。
梅嫣然见她茫然的伸出手,便顺势握住,“娘一会儿就回来。”
好像……
安久忽然觉得梅嫣然与她的母亲好像,都想为了女儿豁出一切,可是无奈即便牺牲性命也不能改变现实。
“久儿?”
梅嫣然正要说话,安久站起把头凑在她的胸口,听见有力的心跳声,仿佛得到救赎。
安久的母亲临终前精神已经崩溃,行为疯癫再加上她因为药物而变得可怖的容貌,年幼的安久不敢靠近,直到她死亡,安久才想到留住她的心跳余温,可惜早已不能。
到这一刻安久才明白,她只是选择不再回想那段记忆,但是母亲临死前面上的恐惧、绝望、孤独已经深深印入灵魂。
如果当时能勇敢一点安慰,如果在母亲死前给她一点温暖……
原来,她恨的不仅仅是父亲,更恨自己竟然害怕母亲,什么都没有为她做过,只是一味的怨她懦弱,殊不知她已经勇敢的付出了所有。
也许这是命运赐予了弥补的机会?
“我们会没事的。”安久挣脱梅嫣然的手,轻轻抱了她一下,疾步离开。
梅嫣然回身看着她逃窜似的背影,心中疑惑。梅久从来不会这样大步行走,也不会用那样冷静果断的语调说话。
想了一下,梅嫣然将这一切归诸于段时间遭遇的变故,无论她的女儿变成什么样都还是她的女儿。
“遥夜?”梅嫣然道。
“主。”遥夜的身影出现在门前。
梅嫣然早已恢复冷静娴雅,“好好照顾久儿。”
“是。”
准备药物的侍婢早已经站在院内等候,梅嫣然领着她去了梅如焰的住处。
从外在看,梅嫣然和梅久是属于同一类型,但是内心截然不同,梅嫣然是自私的,她不会平白的对谁好。
倘若将来有必要,她可以毫不犹豫的牺牲梅如焰……
翌日。
梅久和梅如焰都未曾去族学,梅嫣然便索性将她们叫到一处,与她们详细说起府内的情况,并开始传授二人呼吸吐纳的方法。
安久听的聚精会神,强行控制身体练习,梅久下意识的跟着梅嫣然的话学,但是悟性远远不如安久,导致呼吸方法一会儿对一会乱。
“莫急,习惯几日便好。”梅嫣然安慰她。
“主,莫郎君听说两位娘子病了,过来瞧瞧。”遥夜在门外道。
梅如焰诧异,莫思归寄人篱下,之前被揣进湖中的事情闹得整个梅花里都知道了,遭到这般羞辱,不是应该恨她们?
梅嫣然道,“也好,请他进来吧。”
说罢,转脸对梅如焰道,“思归医术不错,正帮你瞧瞧手指,虽不是大伤,但毕竟十指连心,良医良药少遭罪。”
“多谢母亲。”梅如焰感激道。
梅久见母亲关怀梅如焰,很是高兴。
莫思归进来,便瞧见母女三人笑意盈盈的和谐场面,躬身向梅嫣然施礼,“见过姨母。”
梅久和梅如焰先后起身唤了声表哥。
“自家人无需多礼,都坐吧。”梅嫣然噙着笑,细细的打量莫思归。
他原是一双桃花眼生的风流多情,今日却着了一件雅青色长衫,再加之他敛神沉气,竟然显得颇为端正稳重。
“上一回见你时,你还是还孩子。”梅嫣然叹道。
莫思归道,“姨母容貌丝毫未变,思归乍见到您,竟恍惚以为回到十几年前。”
梅如焰叹为观止,这位莫表哥真是做的一手好戏,如果换上他之前那个调调来说这番话,显然是调戏。
梅嫣然微笑中不经意流露出惆怅,“倒是会哄人的。”
——
不知道大家能不能接受安久患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她暴力狂躁,但冷静时又向往安宁美好,另外就是透剧,双魂不会合一,也不会一直存在于同一个身体。
第三十五章逼出安久
“我先看看两位表妹的病情吧。”莫思归道。
梅嫣然点头。
莫思归明显对梅久的病情更有兴趣,但因有了前两次不愉快的经历,梅久不安的往后缩了缩。
梅如焰笑着道,“表哥,我这手疼的厉害,不如先帮我瞧瞧?”
“好。”莫思归翘起嘴角,在她旁边落座。
梅如焰见他笑的怪渗人,遂一派天真的道,“表哥,上次不小心让你落水,我已经知错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趁机报复我行么?”
被识破了?莫思归豁达一笑,“哪能呢,表妹若是不提醒我都忘记了。”
这话太有歧义了!就连梅久都觉得他不怀好意。
“母亲我怕疼。”梅如焰缩会手,眼巴巴的望着梅嫣然。
梅嫣然将三人的心思全都收入眼中,在这些举手之劳的小事上她倒也不介意护着梅如焰,遂淡淡一笑,像哄小孩子似的,“真是孩子气,昨日医者帮你包扎的时候不疼吧?思归的医术名满汴京,比那医者可高好的没边,不仅不疼,这点小伤要不了两天就好了。”
话外之意是,倘若疼了或愈合慢了就是莫思归故意报复。莫思归小时候就听过梅嫣然的大名,再是如何大胆亦不敢在她眼皮底下报复她闺女,“姨母过誉了。”
梅如焰这才乖乖把手伸出去。
梅嫣然看着梅如焰落落大方,而梅久却羞涩小心,心里很不是滋味,以梅久资质原应该会很出色,却被她毁成现在这副拿不出手的模样,末了还是逃不过桎梏。
她心中有愧。
莫思归不愧是名医,手法娴熟的把药换上,过程中梅如焰未曾感觉到一点疼痛,药凉凉的从指间渗入,很快把火烧火燎的感觉压下去。
“表哥的药真神,一点也不疼了。”梅如焰不吝惜赞美。
莫思归无语,这两个表妹,一个看起来天真活泼,却在背后竖起锋利爪牙,另外一个看起来柔弱内向,却会毫无预兆露出暴力一面。
前者是典型的两面三刀,挺正常的一个人,让莫思归很感兴趣的是梅久,她拥有两个完全不相关的性格。
“如雪表妹,观你气色不佳,我帮你把个脉吧?”莫思归殷勤的道。
梅久连连摇头,“不要不要,我只是受了惊,未病。”
你受惊?老子还受惊了呢!
莫思归暗自咬牙切齿,面上依旧带着浅淡而友好的笑容,“受惊之事可大可小,若是发一场热散了风邪还好,万一心里落了病根,日后再想根治就难了。”
梅嫣然一念闪过,“久儿,就让思归帮你瞧瞧吧。”
母上有命不得不从,梅久咬咬牙,一脸悲壮的伸出手腕。
安久不想表态,首先她不喜欢任何医生,其次不喜欢莫思归。以前安久对于这种人的处理办法基本上只有两种,如果对方不生事,就权当空气;如果有些不要命的硬要往上凑,就一个字——杀。而现在,她决定暂且忍着。
微凉的手指搭上手腕,梅久浑身寒毛直竖。
给女眷诊脉,一般用悬丝,亦或在手腕上铺一层薄如蝉翼的绢丝帕子,但这两者皆不如直接诊脉准,尤其是想要判断脉象中细微变化。
梅氏无论男女世代习武,并不十分在意这些繁文缛节。
莫思归闭眼仔细感受脉象。
与常人没有丝毫不同。一个人呈现两种性格,寻常人都会觉得是“鬼上身”,莫思归不以为然,他断定是种病症。
“如何?”梅嫣然见他收回手,便开口询问。
“平脉。”他忽然心生一计,话锋一转,“但是平脉末尾有轻微浮动,感觉……就像我摸着表妹的脉象,指头底下另外压着悬丝试到了另外一个脉象。”
屋内三人一魂皆惊!
“此等情形我亦首次遇见。”莫思归斟酌道,“可用锁梦术一试。”
“表哥,你……”梅如焰想说,你不会是伺机报复吧!但她又的确觉得梅久的变化很怪异,于是到了嘴边变成,“你确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