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久曾经在寒冬负重泅渡二十多公里。这区区十丈宽的河面自然不在话下,可是一旦入水,从高大壮那里得来的蛊毒极有可能毁于一旦。
到底何去何从?
这个问题在脑海中闪过,脚下却如生根一般,半寸都未曾挪动。
“你们如何找到我?”安久认为这些人中没有一个在精神力方面可以胜过自己,如果选择不逃走,她很想弄明白自己隐藏的短板在哪里。
四人明显一怔,没有想到她紧要关头,却问了这么个问题。
“姑娘见到我家主人自会知晓。”一人道。
“走吧。”安久向前一步,那四个人反而紧张的退了半步。
这时援兵赶到。四人这才连忙上前,一人抽出绳索,“为了防止姑娘逃走,我们必须缚住姑娘。”
安久伸手任由他们绑缚,与他们谈条件,“光天化日,我这样行走颇有不便,我要求坐马车。”
“可以。”随后赶到的一拨人里,有个像是领头者。抬手令一人过来搜身。
一名青年领命过来,双手在她身前身后轻拍,很快抽出了她藏在身上的六把剑,以及口袋里的各种毒药。
一行人顺着原路返回。很快便有人赶着马车过来,看样子是早有准备。
安久顺从的上车。
搜身的结果令安久很满意,至少她身上还有一把特制的伞没有被当做武器拿走,药剂里面。最想要保留的东西保留下来了。
安久双手交叠放在腿上,幸亏先前把蛊毒藏好。
她沉住气等了半晌,趁着一个车轮陷入泥坑的时机取出一粒蛊毒捏碎。中间包裹着一粒米粒大的东西。她将此物塞进里衣的领口中,然后捡起一点点外皮的碎屑用擦在里衣的衣袖上。
反正莫思归只要研究其中成分,又需要完整的东西去下蛊。
再说高大壮给了她四粒蛊毒,这样做也只是预防万一,若幸运的话,还能有三颗完整的药丸保存下来。
她不计一切代价保护此药,一方面是为了梅嫣然,一方面是出自她的性格和习惯,这一趟出来就是为了此药,这就是任务的目的,所以无论如何一定要完成!
通过一路上车轮行驶的声音判断,是出了城,安久绝佳的方向感让她确定,是处了北城。
车在郊外泥泞的路上速度变缓,近两个时辰才停下。
“姑娘请下车。”外面的人道。
安久跳下车。
眼前一片苍翠,树木繁茂欣荣,一座农家小院掩藏其中,细雨如烟似雾,如轻纱缭绕其间,颇有几分仙气。
安久随着他们穿过树林,进了院子。
院子的地面是用鹅卵石砌成,堆着海棠花的样子。农家院面积还挺大,花木扶疏之中,甚至还有一座木亭,亭中里面一名瘦削青衫男子正在煮茶。
“主人,人带来了。”领路之人在亭下单膝跪下。
“进来。”男子声音清朗儒雅。
安久记得,是魏予之。
她被带进亭子里,坐在魏予之的对面。
魏予之抬眼看她,隔着袅袅烟雾冲她淡淡一笑,神情清淡而模糊,“好久不见。”
安久没有答话,目光落在他面前几上,一堆说不出名字的茶具之间摆放着从她身上搜来瓶瓶罐罐,看样子是有人先一步将此物送了来。
她几乎瞬间就明白了魏予之想找什么——顾惊鸿的血!
在安久观察的同时,魏予之也在不着痕迹的观察她,“没想到你竟然会束手就擒,莫不是身上藏着什么……”
“说话痛快点!”安久截断他的话。
魏予之笑了笑,将一盏新煮好的茶搁在她面前,笑容不改,“今春新下来的茶,一两价值千金,敢不敢尝尝?”
“你不用拿话激我,这茶就是仙露我也不喝。”安久道。
魏予之端起茶盏,轻轻嘬了一口,“此茶最养神,是精神力控制外物的秘诀。”
安久闻言是有点心动,但不过不过一刹间便被自己制止了。
魏予之见她丝毫不为所动,便叫人去将那盏茶拿过来自己饮下,再看安久,也不曾从她神色中瞧出一丝一毫的后悔。
“你果然值得我费神。”魏予之言辞意味不明,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想必你也猜到我的目的,索性自己说出来吧。”
魏予之微微探身,修长的手指去触碰安久的脸庞,却被她躲过。
“我毕竟曾喜欢过你,莫让我为难。”他话语轻柔,面容温和,若非他们所谈论的话题、若非亭外站着几十名杀气逼人的武师,安久几乎要以为他仅仅是个文弱书生。
第二百七十四章挟持
第二百七十四章
“想必你也曾经尊敬过养父。”安久不认为如此凉薄的人还会有什么为难。
魏予之面色不改,“说罢,鬼影的心头血在何处?”
安久郑重的告诉魏予之,“他叫顾惊鸿。”
“惊鸿……再是如何一顾惊鸿,终究只是水面掠影罢了。”魏予之轻笑,“你知道吗,曾经有道士为他算过卦,说他是困龙之命,命中有三大劫难,只要能顺利度过便可直冲九霄,只可惜,到底是被困死了。”
“话题扯远了。十四娘,该你说了。”魏予之好像在与老友叙旧,没有半点逼迫之状。
安久却不敢掉以轻心。
心头血被莫思归制成了药丸,原是都在安久身上,上次在河北大营出事的时候,安久便把药瓶给莫思归收着,她这里只留了十几粒,早就吃光了。
“是在莫思归那里吧。”魏予之瘦长的手轻轻敲着桌面,面上带着闲适的笑容。
安久不得不佩服,她经过特殊的训练,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动作都不可能流露出一点讯息,只不过是沉默多了一点,他居然能猜到真相。
“不要想着怎样对我扯谎,没有用。”魏予之精神渐渐不太好,又倒了杯茶喝下,闭目休息起来。
“你是替人卖命,还是要自己使用?”安久才不会给他休息时间。
魏予之轻咳几声,目光从安久的身上转到外面雨幕,“你看远处的树,就如我一般。”
与那处的景致一般的浅淡,给人一种随时欲散开的样子,可是只有走到近处才会发现,他还稳稳的矗立在那里。
不过魏予之想指望安久意会,实在是太高看她了。
安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随着天色渐晚,雾气愈来愈盛。那些树木在半遮半掩之中,宛若将透纸而出水墨画。
她不喜欢这么深奥的比喻,那片景色,说美也行,说凄清也可,全看观者的心态。
魏予之仿佛也不急于得到顾惊鸿的心头血,他令人端来一盘银针放在桌上,“我知道你依靠精神力作战,巧的是,我很精通这方面。这九根银针扎下去。你将变得和寻常人无异。”
他拈起一根细长的针。目光惋惜。
安久冷眼看着他,“我但凡有一点在乎,一身筋络就不会被毁。”
她不在乎筋络,同样也不会多么在乎精神力。对她来说,就算只能张张嘴,也必须得有咬死一个人的实力。可是这趟出来的目的还没有达到,并且所余的时间不多,她不能随便放弃任何有助于逃走的条件。
她双手被缚,但是她能从任何捆绑住逃脱,基本可以忽略不计,可四周都有武师,这一点不利于挟持人质。
魏予之慢慢把整根银针刺入她肩部的穴位。最后皮肤上只能留下一个红点。
当他正在专心刺第二根银针之时,安久压低声音道,“我把东西给你一个人。”
魏予之动作顿住,仔细打量她几眼,垂头继续埋针。“你显然不太了解我。”
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安久觉得,想要跟他拖延时间实在是下策。
安久思绪一转,双手飞快的抄起折伞。
杀气骤散,周围的人转身,便瞧见亭中寒光一闪,待他们刀剑逼近之事,安久手里一把细长的剑刃已经戳进魏予之心口,与此同时她呵斥道,“都退开,不然杀了他!”
眼看还有三寸就要触及安久脖子的长剑猛然一顿。